林忌襄於是不由分說走上前，在她驚愕的瞪視之下，把人橫抱起來，說道：“我帶你回去。”
    崔賀也站了起來，冷著臉也沒能再說什麼，林忌襄徑直向船艙返回，齊思賢從他身側往後看，望著崔賀，直到視線被昏暗的船艙遮擋，再也看不見甲板上的任何景象，隻有船艙過道裏昏黃的燈光和林忌襄的腳步聲回蕩著。想起小時候跟小夥伴玩耍時老媽說時間到了把人拎回家，那種掃興和失落的感覺，簡直如出一轍。
    她忍不住說道：“你就不覺得重麼？”你特麼就不覺得重麼？
    “你就不覺得疼麼？”
    接下來尷尬無話，回到艙室裏，坐回床上，林忌襄總算又開口：“你得換個藥吧。”
    齊思賢說道：“已經換過了。”
    “這個傷藥得多換，”他說，一邊從案旁的藥箱裏拿出紗布，齊思賢連忙說道：“這就是新換的，沒多久前換的……”
    “誰幫你換的？”林忌襄把紗布包摔回藥箱裏，“崔賀？！”
    “怎麼可能，我傷在這個地方能讓他給我換麼？我自己換的，”齊思賢皺眉說道，但是他的語氣和這樣的反應讓她不太高興。一扯到崔賀就拉下臉，當著人家麵也常常麵色話語不善，崔賀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楊晏之前盡管沒有跟崔賀走得很近，但是至少態度正常吧，畢竟都是同學，之前在酒坊裏還一起患難過，難不成就林忌襄他們這麼高冷，跟崔賀就是氣場不合？“崔賀是怎麼著你們了，你們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林忌襄嘴角抽了抽，一臉陰雲。
    “崔賀一直就是江臨紈絝，對姑娘家們做出過很多不堪的事情，我是怕你被他花言巧語蠱惑，最後也隻落得聲名盡毀、心碎收場。”
    齊思賢狐疑：“就為這個？”
    林忌襄愕然：“什麼叫就為這個？”這還不夠？
    “我是聽過一些傳聞，但是比方他偷看過我洗澡這樣的事情，”她聳了聳肩，“我剛才都當麵問過他了，其實不是那樣的，是我們碰巧住一家旅店，他走錯房間，然後某個大嘴巴傳著傳著就歪曲成了那樣的版本。”
    “他怎麼說你就怎麼信了？”
    這話讓齊思賢聽起來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我不是說……難道你能保證聽到的每一樁傳聞，都是鐵板釘釘、沒有任何差錯的事實麼？有些時候即使眼見也不一定為實，沒有參與過沒有調查過，就無從排除另有隱情的可能。”
    林忌襄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卻震驚於齊思賢這麼嚴肅地說了那麼多話，就是為了維護崔賀：“但是也無從排除沒有隱情的可能。”
    “……那也許我們應該謹慎一點，不能太快做出武斷的決定，”齊思賢不太情願地這樣說著，但還是並不服氣，直到忽然想起來一個新的反駁點，脫口道：“而且、而且，我難道就那麼蠢嗎？崔賀如果真是那樣的人，我一定會上當受騙嗎？”
    林忌襄沒說話，但他知道再這樣說下去，隻會是新的一輪爭吵，所以隻能勉強地搖搖頭，從牙縫裏擠出來不會兩個字，盡管他心裏並不這樣想。
    “……就是說嘛。”齊思賢也有點慶幸，沒有又演變成互相不給麵子的爭論。就算做不到掏心掏肺，但是楊晏走後，她也真的不想再失去別的朋友了。
    夜晚度過，船在清晨到達了下一個落腳城市的渡口。但這是臨時決定的停留地點，因為齊思賢腿傷的緣故，她的隊伍改變主意，要在地麵休養幾天再離開，而崔賀和他的遊學團隊沒有這樣的拖累，會繼續乘船前往他們計劃中的目的地。
    重新坐下來規劃行程，地圖上齊思賢隻在田港一城圈住打了個勾，還有至少三個地點的考察，才能滿足最基本的記述要求。
    林忌襄也在研究地圖，而且並非出自私心，這回的路線修改是有著充分的理由的。
    從渡口過來，在地麵上住了一天，已經聽說平翰一帶出現了匪患，往來商隊被劫掠了幾起，一個北扈大商的子弟還被扣在山寨裏向其家中索取贖錢。此處天高皇帝遠，地方上北扈官軍壓製不住，事情又沒大到能驚動安都朝廷出馬的地步。而最重要的，是這匪徒原是會州薛門軍火的一個分部總管，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跟薛縛憤而決裂，擄了本部物資及新出的一批精銳軍火，又盡數燒砸毀了本部鑄廠，到會州轄內平翰城外一處野山占山為王。
    現在這小城裏幾乎到處都在說這事。齊思賢雖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意見，但也對修改行程一事毫無異議，他們也從未提起她與薛家關係一事，隻定了行程，不日就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