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早膳好了。”
    “……”
    小窗透進的光線照射在床邊的幾案上，沒有小花，也沒有食盒，林忌襄驀然清醒。隨便應了一聲把人遣走，默默翻了個身望著房頂。
    果然，現實要是都那麼美好，要夢境有什麼用。
    不過昨晚確實道了歉，齊思賢說了不怪自己，至少能差不多回到爭執前的狀態，已經算是有成效了。
    收拾完畢，林忌襄又去了一下。齊思賢還是靠坐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不知是否是睡眠的緣故，麵色倒可謂紅潤，但是昨晚也是如此，他當時還以為她發燒了，然而並沒有。齊玲正好進屋，把早膳擺在案上，她伸手把粥碗端起來小口喝著，隻沒有像昨晚一樣再說“沒事我傷的是腿又不是手”。
    林忌襄問道：“換過藥了麼？”
    “換過了，”
    “又是你自己換的？”
    “沒啊，”她捏著勺子說道，“齊玲幫我找的紗布。”
    “……”林忌襄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還疼嗎？”
    齊思賢說道：“疼，今早是疼醒的，昨晚其實也沒有睡好，”然後頓了頓，又有點討好地補充：“你送的花效果特好，聞起來很香，要不昨晚壓根都睡不著了。”
    她看來就沒記得在陷阱裏，他除了處理傷口之外還做過什麼。林忌襄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看她現在也不需要自己，再待下去反而隻覺得越發氣悶，說聲好好休息，就出了房門。
    見他走了，她鬆了口氣。雖然昨晚算是互相和解了，但畢竟知道了齊思賢之前差點殺了他，真算下來的話，林忌襄一直以來其實已經很仁至義盡了，更顯得自己受之有愧。受傷那時心裏的怨氣，也在昨天傷口愈合後自個兒消了，隻是接下來不能讓別人換藥，還要繼續營造受傷未愈的形象，有點麻煩。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齊思賢在房間裏躺了一天，隻在無人的時候偷偷下床走動一會。
    在她覺得自己幾乎要長毛的時候，崔賀輕推開她房間的門，一陣烤肉的香味飄了進來，盡管已經吃過晚飯，但齊思賢還是直盯著門口那一串金黃油亮的兔腿：“你們在燒烤？！”
    “這是給你的，”崔賀走過來把兔腿遞給他，他們想必烤得很盡興，他的臉頰都帶著炭火邊帶來的紅光。
    就著他遞來的帕子，在床上咬了一口兔腿。外焦裏嫩的新鮮肉質，在炭火烤炙下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柔韌，鹽粒抹得均勻有度，沒有額外過多的調料，味道卻卻格外純粹，原汁原味。
    她點點頭：“我也要去。”
    崔賀：“你的腿不疼麼？最好不要四處走動。”
    “你帶我去，然後幫我找一把椅子呢？悶在屋子裏腿疼都沒法轉移注意力。”
    短暫的協商很快結束，燒烤的位置就在船頭甲板，特製的架子搭起來紅炭火爐，船頭馬燈一片溫柔的金黃光圈嵌在縱深的黑色裏。崔賀同行的同學把處理好的野味在紅亮炭火上翻轉著，好幾串烤到一半的兔肉正滋滋冒油作響，空氣裏彌漫著炭火和烤肉的誘人味道。
    挨著船沿坐在椅子上，船還在前進，這是片寬廣的水域，看著燈光落在水麵上的黃色影子被破開的水流擾亂成細碎的亮片，很難不感到心情舒暢。
    跟崔賀一起的另一個男生，拿起來一把小琴開始饒有興致地彈琴，片刻之後，另外幾人開始就著旋律，哼起江臨常聽到的民謠。船上的一個師傅看這樣高興，去把自己的小鼓也拿了出來，甲板上很快彌漫起一片節奏明快的音樂。甚至一個男生開始擺動著身子自創舞蹈，還向崔賀發出了一起的邀請，一片和著悠揚琴鼓的即興亂舞隨即在甲板上出現，連負責烤肉的人都一邊給該翻串的兔肉翻麵，一邊在節奏中扭頭晃肩。
    齊思賢看著這個群魔亂舞的畫麵，禁不住覺得好笑，腳尖下意識隨節奏晃來晃去。然而沒多久，崔賀踩著草原漢子一樣的舞步走來，眼裏映著跳動的火光，她笑著看他靠近，卻漸漸不由自主地斂去笑意，隻一直望著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需要她細細審視。
    崔賀迎著她直勾勾的視線，眼睛裏閃著意外的光。
    她伸手再次讓他橫抱起來，往甲板中間走去。
    “傷口疼麼？”他低頭問道。
    她搖搖頭。
    “那就抱緊我。”
    崔賀以腳下為圓心開始轉圈，看著她，嘴角上揚，接著速度加快，周圍的火光、彈琴跳舞的同學、河水兩岸的一片黑色、乃至身邊清新沁涼的空氣、空中細如柳葉一樣的月亮，都在視野中旋轉再旋轉，她摟緊他脖子咯咯笑了又笑。
    直到野味都烤好裝盤，這場小小的歡樂方才停下，大家圍著炭火開始享受野餐，船家還拿出了封存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