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呼聲四起，齊思賢輕輕呼了口氣，隻覺熱血沸騰。酈元安卻麵無表情，額頭也有微汗，徑直叫人拿石粉來，她臉上還未露出的笑就此收斂。
    兩人都各自又喝了幾口酒，掌心以石粉吸汗防滑，活動活動腕骨關節，在一片嘈雜聲中頗有劍拔弩張之勢。
    “……這齊思賢倒是挺行的。”
    有學宮的同學小聲哼了哼：“你們沒見過，要擱以前她沒生病的時候，這四皇子已經趴地上了。”
    “喝，看不出來啊。”
    “她比之前瘦了吧，臉沒上回來時圓了。”
    林忌襄聽著身後的竊竊私語，從自己站的位置看著齊思賢已經漲紅的側臉。咚的一聲鼓響，對陣兩人均牙關緊咬，她左手臂橫在身前，手肘死死頂著桌麵，酈元安左手抓著桌沿，指節泛白，麵上也並不輕鬆。
    齊思賢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一點小技巧，可以化解和借力，但是酈元安一局失利後，現在她遭受的壓力較剛才更為迅猛。
    “齊小姐手掌生得好生小巧，”酈元安忽然低聲說道，眼睛在周圍一片高聲助威中直盯著她，嘴角勉力勾了起來，“元安一手就能包覆得住。”
    齊思賢心裏一怒，知道他在故意攻擊自己的氣勢：“所以被這隻手壓垮是個什麼感覺？”
    酈元安陰惻惻笑了笑，掃了一下眼前交握使勁的手，道：“我怕是再體會不到了。”
    她現在隻有勉力維持的餘地了。勝出的第二局已經讓手腕十分酸痛，像是被擰過一個圈似的，死死壓著桌板的左手肘也硌得生疼。
    不過還能再堅持得久一點。
    似是看出了她的頹勢，旁邊呐喊助威的叫聲都焦躁了起來，頻率一下高過一下。齊思賢望著自己的手臂在控製不住的一點一點朝桌麵接近，費力中低聲說道：“隻是想讓你知道，不論是輸是贏，這些挑戰我又什麼時候怕過。”
    當的一下，她的手背觸及桌麵。隆隆隆三聲鼓響，靜下來的助威聲裏混著一點惋惜的歎氣，有人通報，酈元安三局兩勝，此番比試勝出。
    眾人開始給她敬酒。酈元安麵色並不好看，但她已經不想理睬。長官最後上來給大家交代了幾句操練和士氣的話，眾人便自行行動了，還要繼續喝酒猜拳的留下來，但是齊思賢一行三人就此出了戍營，去驅馬待返。
    “你已經很厲害了，”騎在馬上朝城內返回，陳靖白對齊思賢說道，“換了別人也不一定能勝出一局來。”
    齊思賢點點頭：“我知道。”
    至於是否當眾失了之前齊思賢的威名，必然已經是了，她也顧不上了，右手和身上不適的感覺也顧不上了，腦子好像飄著，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有一點很是清晰，就是覺得酈元安這個人怎麼這麼讓人厭惡。
    陳靖白歎了口氣：“其實……”
    其實她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辛苦。齊家的大小姐，也沒有必要非得在學宮堅持到最後，也不用非得親自麵對所有這些攻擊試探，況且北扈薛縛是她生身父親，她完全可以有一條舒適的坦途可走。
    不過他就算是同門，恐怕也沒什麼立場跟齊思賢那樣的一個人說出這些話來。
    “其實什麼？”他久不說下去，齊思賢隨口問道。
    陳靖白懶洋洋地笑道：“其實琴袖坊的歌伎最是善解人意。折騰這一上午，去那裏聽個小曲兒，捏個肩膀，喝點好酒，真真是心曠神怡。”
    林忌襄掃他一眼，齊思賢冷漠的聲音已經回複了：“再加上一條喝花酒？我的名聲還不夠狼藉麼。下次吧，今天沒心情。”
    “……”
    “那歌伎，叫善錦的那個，”陳靖白轉向左邊的林忌襄小聲道，“最是合我的意，隻是上次喝多了隨口說句沒準哪天會給她贖身的話，她便很是當真了，我是想再去，卻不願意見她總是盈盈期盼的樣子——”
    話音未落，右邊一聲冷哼打斷了他：“你不想為她贖身，就不要那樣跟她說！你們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覺得很有意思麼？！”
    陳靖白冷不防被齊思賢這麼又冷又怒地一說，愣了愣，卻也惱了，不願輸在嘴上，立時回道：“你還說我？你知道崔賀是誰嗎？”
    “你——”齊思賢眼睛瞬時瞪大，卻真給堵回去了，惱羞成怒之間一揚馬鞭，不再理他們，駿馬蹭的就自行往前跑走。
    “齊思賢！”林忌襄也夾緊馬腹，駿馬一下飛馳而去，陳靖白愣在原地，左右環視一圈，隻得暗罵一聲，悻悻地自己打馬去了琴袖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