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慶？”齊思賢想起剛到這裏一段時間，學宮收春假開學的前些天，楊晏帶她去江臨主幹街道看過的那場重大盛會。據他解釋，當年南扈與橫江以北的北扈軍隊停戰和談，就是因為剛剛度過一個最為慘淡難熬的冬季，故而劃江而治的和約訂立之後，開春的二月初一，就在南扈被當做獨立日來年年慶賀。
    “南慶日當天早晨，江臨會有監禮司指揮的巡街遊行，也是為紀念當年停戰後南扈軍隊陸續班師返回。開啟遊行的儀仗隊每年都會從南宮府下轄軍隊、學宮、還有皇宮裏選人，”
    林忌襄和陳靖白雖出自遊江島，那是橫江出海口往東去的島嶼，除了進海港口，入江溯流而上的第一個大城便是江臨。兩人從小也經常隨家裏人出門，故而對南扈江臨也並不陌生，在現在的齊思賢麵前，反而更像江臨本土人士。
    回想起當時看到的那一先導隊列，個個服裝挺括、氣宇軒昂的氣勢，齊思賢有點犯懵：“我見到過開啟遊行的儀仗隊，可是也不會選上我一個女學生吧。”
    她知道南扈風氣前衛，但是還不至於在所有地方都沒有性別限製，尤其在這樣對視覺和形體動作的統一性要求很高的儀仗隊裏。而她就算再怎麼穿男裝，也還是看得出區別來呀。
    女扮男裝想讓人看不出可沒那麼容易，哪怕特別男性化的女子做男裝打扮都常常能引人多看幾眼，嘀咕一下這男的女的。齊思賢是會按要求穿著男裝製服，但也不會多加掩飾本身性別的多餘裝飾，反正看出來看不出來都拉倒，但是先鋒儀仗隊不要那麼隨便吧。
    抬眼看了齊思賢一眼，騎禦日製服用的是方便行動的全黑粗紋麵料，長褲長靴，前額圍束帶有學宮徽章的頭帶，這全身裝束倒是顯得人元氣十足唇紅齒白，的確還是並非男子。不過齊思賢本就有身體底子，身形矯健不說，站起來個頭比他們也沒差太遠。
    但是這些說夠也不夠，學宮裏也不缺這樣的學生。林忌襄看向她的製服腰帶，為了讓教官們能叫得上來這許多滿場子晃蕩的學生，騎禦製服腰帶上是要繡上名姓的。
    “這南慶先鋒儀仗隊要的是能容納足夠多的元素，南扈各州府的學子自不必說，”陳靖白解釋道，一邊用手故作謙虛地指了指自己和林忌襄，“像我倆這樣來自自治島的不可多得的才俊，無疑也是會入選的。北扈和西域小國的留學生，也會各自選上幾個。聽說前些年元秀公主就想做先鋒儀仗隊的首列，監禮司倒也不是不樂意，隻是因為公主外形跟儀仗隊整體實在難以調和，最後還是婉言給她謝絕了。你現在不正好，到時候也是統一的製服，再多墊個鞋底，乍眼看就沒有太明顯的區分了，又是齊家在學宮的女書生，我看監禮司還能更高興呢。”
    齊思賢皺了皺眉，雖說她頂著齊家的名頭，但是齊家早已經不是當年那樣的聲勢了。南扈現在真正有影響力的，還是後來居上的一些本土家族，多數在南宮府身居要職。學宮裏特別活躍算得上風雲人物的，也不少是後起家族的子弟。
    但是話說回來，這個身份確實是個大運氣，若非如此，她怕是連學宮的門檻也難進，更不知要過著什麼不能自主的生活吧。
    “我怎麼聽得這麼別扭，感覺自己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
    想到這裏，齊思賢都收了筷子，再吃幾口的念頭也打消了。
    這元秀公主，她之前倒是見過一次，是幾個月前學宮現任首席大學士杜韜的壽宴，學宮在露天講壇上給他辦了一個慶賀儀式。那位元秀公主也有出席，不過隻是遠遠見到，她似乎很快因為皇上又生了病，就匆匆中途離開了。現在想想，公主確實身形偏嬌小細弱，不太適合在儀仗隊出列。
    說到這裏，皇上好像生病好久了，關於太子繼位的事，她也聽過周圍的議論，因為當今南酈氏太子酈元巽的身體好像也不是很好，太子妃也是出自當年北扈隨遷過來的朝臣之家，在江臨的影響很一般。然而元秀公主卻很活躍，據說去年橫江支流大水衝毀堤壩，魏域上萬百姓受災，她還親自跟著治水欽差到那裏指揮了一個月，甚至要侍衛駕著小船，她在船上親自把一個被衝進大水裏的孩子撈上了岸。
    聽到這個事的時候，齊思賢簡直不能想象，那般嬌美柔弱的元秀公主是怎麼做到的。難怪坊間有人還議論說，太子雖有名頭在，但酈元秀才是真太女，還讓她聽到後吃了一驚。
    不過話說回來，南酈氏沒有參與治國的機會，所以皇室裏其實不管誰做皇上誰做太子太女太孫，在南扈都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沒有的事，”陳靖白說道，“跟頭熊比就不算了，”說著大笑起來，齊思賢差點沒把筷子扔他身上。
    午餐過後稍事休息就要繼續返回操練。齊思賢還在想著儀仗隊的事，下午倒是過得快，然而上午出現過的監禮司長官，還是在操練場逗留觀察了好幾圈，直到解散之前，教官竟然吹了號，讓眾人集合一處站成隊列，她才發現陳靖白真說中了。即使南慶是在開春，但中間有過年有春假不說，秋冬時分能集中起來操練的時間也比較分散，所以一般這個時候就要選人了。
    “選中就一定要參加嗎？”她忽然想起來，開口小聲問道。
    林忌襄有點訝異地看著她：“實在不想去的話，自然也不會強製。但是會有人不想去麼？這也是很榮耀的一件事。”
    齊思賢有些犯愁：“……那今天楊晏告假，豈不是要錯過好機會了？他可是射的一手好箭法騎得一身好騎術駕車也十拿九穩如入無人之境的。”
    林忌襄朝天翻了個白眼，正跟看豬肉一樣走過一排又一排點出入選者的長官就停在了齊思賢麵前。
    齊思賢站的筆直直視前方，就聽長官說道：“齊思賢，出列。”
    果然不出陳靖白所料。但是她忽然有點擔心，這可別是長官不了解她的情況而出的誤會：“長官，我是女生。”
    “過去。”長官當做沒聽見，齊思賢隻能挪步，往挑出來的那部分人裏走去，在大家投過來的目光裏，覺得極其的不自在。
    看著接下來也往這邊走來的林忌襄和陳靖白兩人，她還是稍稍鬆了口氣，至少還有兩個熟人，隻是不知道楊晏還會不會有補充入選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