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輕舒長臂，將雲扶緊緊抱到懷裏，後者笑容未變，但卻開始拚命掙紮。交疊搏鬥之間兩個人滾在了一起，狠狠撞上了角落中厚重堅硬的紫檀木博古架。古玩珍奇一件件砸了下來，碰撞在厚重的毯子上發出沉悶的鈍響。雲扶的純金鳳穿牡丹冠斜斜歪在一旁，幾綹烏黑的發絲從本來端正的淩雲髻中淩亂地散下來，拖在雪白的雙頰旁邊。她手上長長的金質護甲全部掉落，此刻正用白皙修長的食指抵住了歐陽燁漸漸靠近的俊美臉龐，悲哀笑道：“皇上，臣妾已經再不能侍寢了。若您有興致，臣妾喚其他妹妹進來。”
    看著歐陽燁明黃龍袍上幾道明顯的刮痕，還有他明明被砸得生疼，卻依舊護在自己身上的堅決舉動，雲扶突然熱淚盈眶。海河清晏，天下太平，如畫江山之巔的尊貴多情男子值得天底下所有的美好事物，可她與他，沒有孩子，沒有枕席之歡，沒有炙熱的傾心相愛，隻有曾同甘共苦的回憶和青梅竹馬的情誼。靠著這樣微薄的感情，自己又能走多遠？
    歐陽燁很快自失態中平複過來，他緩緩起身，一點點鬆開手中的布料，又隨手拂落身上的各色玩器。他伸手扶起雲扶，語氣淡然，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輕輕道：“雖然鋪了毯子燒了地龍，地上還是涼，小扶如今身子不好，過來坐下，歇一歇吧。”
    雲扶柔順地坐到歐陽燁對麵，兩個人隔著幽淡的沉水香幕安靜對視，仿佛剛剛口吐諷刺之言的不是她，舉動瘋狂的也不是他。一帝一後一如昔日的寶相莊嚴，好似畫中的恩愛夫妻，隻是深情相望，但卻沒有誰先開口說話。
    一對夫妻，若肉身不能相貼，除非雙方皆已發若霜雪，否則最後隻能走向陌路。性與愛，肉與靈，萬千飲食男女，沒有誰能克製住與生俱來的欲望。
    “小扶。”良久，卻是歐陽燁先一步開口，低沉的聲音中滿是疲憊，“朕不可能守著坤寧宮過日子。江山社稷不允許，皇族宗室不允許，朕自己……也做不到。”
    “臣妾知道。”
    “朕與你幼年相識，少年結縭，數載風雨與共，朕不想用假話來褻瀆這樣的情分。”歐陽燁盯著雲扶，桃花眼斂去了所有的水光，隻剩下滿滿的誠摯，英俊的容顏叫人很難抗拒，“所以朕不想騙你說什麼愛你愛得死去活來，但是朕喜歡你，尊敬你，哪怕你不能再承歡……不能再有孩子，朕也不會廢棄於你。這是朕給你的保證，你放心。”
    他轉而望向紫檀窗木的方向，仿佛自呼號著刮過的寒風中再次見到了塞北草原上馳騁而過的鮮妍身影。紅色錦衣的美麗少女，利落地勒馬回身，爽朗笑道：“你就是，哥哥說的寧王殿下嗎？”
    悠然的笑容好似一團火焰，灼燒在一望無際的空曠草原之上，明豔動人，光亮四射。歐陽燁與阿史那悠然，一個是默默無聞的大夏寧王，一個是生母失意的突厥公主，兩個人卻同樣都是家人至上的孝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