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突然，對於歐陽燁的真實想法，高雲扶一時間也拿不定注意。她輕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又再三斟酌了自己的言辭，這才緩緩道：“莊貴妃侍奉潛邸，又是突厥公主。無論是身份還是與皇上情分，自然是擔得起這皇貴妃之位。隻不過……”說到這裏她微微沉吟，“突厥三王子本就倨傲，若是予莊貴妃過高的位份，這三王子不得更加狂妄？再者說了，追諡皇貴妃需百官同議，三王子曾公然冒犯過明妹妹，臣妾怕……右相大人不會那般輕易同意。而且莊貴妃曾為母後所責罰，清河崔氏的臉麵也不得不顧及。皇上不若追封她為莊嫻貴妃，和令伊姐姐、蓁兒妹妹同例，也算過得去。”
    她娓娓道來，絲絲入扣，每句話都合情合理，可歐陽燁卻不為所動，“朕一直不明白。小扶說這些話，到底是完全站在大義的角度呢？還是也有自己的私心呢？”雲扶微怔，旋即盈盈一笑，“皇上說笑了。臣妾是皇後，是六宮之主，縱然有私心，那也在大義之後。難道在皇上眼裏，臣妾像是因私廢公的糊塗人嗎？”
    爐中的沉水香安靜燃燒，霧氣在帝後之間繚繞開去，氣味寧和，卻叫人看不清彼此的模樣。歐陽燁凝望著雲扶，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兩個人過往的一件件事情。沉默了良久，他驀地心軟，柔聲道：“小扶，其實你不必如此在意悠然。你是朕的妻子，這是無論怎樣都不會改變事實。朕希望你一直都是幹幹淨淨的，再不要沾染血腥。”
    雲扶低頭，露出脖頸上細白如瓷的肌膚，她的語氣不變，還如深潭水一般平靜，“皇上都知道了？”歐陽燁微微搖頭，拉過雲扶的左手，“朕什麼都不知道。朕隻知道朕的初衷，是想要維護自己的妻子。可現在諸多勢力攪合在一起，局勢格外混亂，朕未免力不從心，做的不夠。”
    維護？雲扶恍惚，似乎從成為歐陽燁的妻子後，這個詞便離自己而去了。閨中的她有父母疼愛，胞弟庇佑，根本無需擔心任何事情。可是現在……她卻早已習慣了無極城的腥風血雨，甚至還沾染了不少鮮血，再不是從前青蔥懵懂的小女孩了。
    三王子的勢力漸漸坐大，阿史那悠然的地位亦隨之水漲船高，她位至貴妃之後更是逐漸跋扈，不僅僅與自己分庭抗禮，甚至於曾多次當眾挑釁。還有……君琰之死，悠然雖非主謀，卻實是幫凶。可她畢竟是突厥公主，歐陽燁斷不會因為這些無邊無影的小事而懲罰於她。自君琰死後，雲扶就漸漸明白：帝後同澤的尊貴榮耀，終究比不上皇族世家以及友國實打實的支持；少年結發的夫妻之情，終究也敵不過萬裏河山的壯闊秀麗。並非自己夫君薄情，隻是那個能讓他傾盡一切的女子尚未出現。
    因為他不愛她，所以她的痛苦，他無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