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妃皆噤若寒蟬，連膽大的子懋和純真的阮慈都不敢說話。侍衛堵上了黛青的嘴，她雙眸瞪大，眼白血紅，兀自拚命掙紮著，卻如同麻袋一般被拖了出去，再發不出任何聲響。
    長生殿內一時沉寂，歐陽燁正想說話，煢煢的侍女七弦卻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顫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明顯的慌張，“太皇太後、太後娘娘、皇上，不好了！這天氣實在太過寒冷，竟是將莊貴妃和那行刑凳凍粘在了一起。俞太醫想盡了辦法，也無法將貴妃娘娘與凳子分開，如今……娘娘怕是不成了……”
    “凍粘”一詞形象生動，畫麵感頗強，霍惜聞言不由大驚，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上，神色極為痛楚。一滴滴鮮血自她雙股間蜿蜒流出，望之可怖，觸目驚心。侍奉的宮女尚未反應過來，佩寧早已撲了過去，驚慌失措，道：“不好了，明姐姐見紅了。太醫呢？快傳太醫！”
    諸人亂作一團，歐陽燁本正邁向殿外的步子，此刻也生生停下。子懋玉麵含憂，輕輕拉住他的衣襟，低聲道：“方才太皇太後已經給了母後皇太後好大沒臉，若您此刻再出去，豈不是真真正正落了母後皇太後和崔家的麵子？更何況便是皇上您出去了，莊貴妃怕也救不回來了。姑且不說母後皇太後，若是您棄明妹妹於不顧一事傳了出去，右相怎麼想？霍家怎麼想？皇上三思啊！”
    歐陽燁沉默不語，隻覺得事情極為蹊蹺，俞謙雖不及陳恒，但為人誠懇，醫術也算頗高明。如果悠然真的和那行刑凳凍在了一處，為何不連人帶凳一起挪至室內？為何一定要堅持在滴水成冰的露天中將她取下來？
    語不過三人。太皇太後微闔雙眼，讚同道：“玉妃聰穎剔透，看事也明了到位。皇帝，突厥公主不少，霍家卻隻得一個女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歐陽燁無言，腦海裏閃過悠然的如花笑顏，然而隻遲疑了一瞬間，他就大邁步而去，自佩寧懷中抱過霍惜，平穩道：“玉妃，莊貴妃交由你們了。瓔珞去請陳太醫至永福宮。皇祖母，您……”
    太皇太後從容一笑，“皇帝去吧，我和阿徽還有些話要說。”
    悠然的性命和霍惜的孩子終究還是都沒能保住，孫黛青亦因傷勢過重而死在發配坤陵的途中。元熙三年的末尾沉悶過去，歐陽燁接連失去愛妾和孩子，未免難過，一時之間病倒臥床。眼看著湯藥與補品接連不斷地端入養心殿，諸妃卻皆不得入內，隻有貴為皇後的雲扶例外，可以在禦前照顧。
    太皇太後業已查明：霍惜所懷自然是龍裔沒錯，隻是孫黛青嫉妒永福宮的聲勢烜赫，企圖攀誣霍惜，汙蔑她與阿史那無崖與私情，再順帶拖悠然下水。母後皇太後乃是關心則亂，這才未經查證就杖責悠然，斥責霍惜。
    這樣的結果，真假摻雜，自然是權衡各方勢力後編湊出來的。讓孫黛青一個死人抵去所有罪責，於霍家，於突厥都有交代。當然了，這也是無極城中慣見的伎倆，就如同從前的寇倚眠一般，孫黛青也不過就是個替死鬼而已。
    歐陽燁心裏清楚，隻要崔家和李家還在，無論母後皇太後怎樣顛倒是非黑白，自己也隻得忍著。後宮與前朝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討回公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