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下的龍澈斂去了眼中的調笑，正色道：“回皇上話，微臣也不清楚。但微臣知道，雲揚不能再呆在聖京了，太多人盯著他，太危險。”
    歐陽燁又何嚐不明白這一點？他當時秘密召回雲揚，一是為了對付童彌遠，二是為了盡早促成高家與紀家的聯姻，從而徹底地籠絡心向六哥的太皇太後。卻沒想到元宵那一日發生如斯變故，還沒等雲揚與紀大小姐完婚，自己就差點徹底得罪同安大長公主。此番要封家尚主，也是存了與大長公主緩和關係的思量。
    按龍澈所說，刺客本意應是要雲揚無聲無息死在天牢，而且對自己的刺殺胸有成竹，所以隻備了毒酒，連兵刃都未曾喂毒。天牢雖地處大理寺，但獄卒由督查院、刑部、大理寺三方共同選擇培養。這些背後勢力錯綜複雜的獄卒們素來柴米不進，連長袖善舞的龍澈都費了好些功夫打點，才能保得雲揚每日餐飯無憂，但卻也依舊免不了一些零星的皮肉之苦。很難想象在這樣幾乎滴水不漏的情況下，同安大長公主能夠夥同獄卒悄無聲息地安排一次刺殺。可若說幕後黑手不是大長公主，又有誰會對雲揚恨之入骨？三王？崔家？還是說殺掉雲揚隻是第一步，最後目標其實是歐陽燁？
    自登基後，歐陽燁覺得自己所有的冒險與豪賭都未曾失敗過。哪怕付出過很多慘痛的代價，失去過很多重要的東西，但結局大都強差人意，甚至稱得上是付出的基本都收到了回報。
    然而他深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知道根本不可能事事皆完美，不可能一直處於順境，所以更加警惕於那些不起眼的信息與兆頭。可這一次的接連變故卻讓他有點力不從心，甚至覺得在逐漸失去對某些事情的控製力。直覺般的不安，偏偏又找不到事情的源頭與線索，這簡直令他頭疼無比。
    黎王歐陽燿是太皇太後中意的皇帝人選，十三王爺歐陽燦是母後皇太後親子，與其說他們是歐陽燁的親兄弟，倒不如說他們是歐陽燁警戒與防備的對象。盡管黎王行事灑脫似乎無意帝位，盡管十三王爺年紀不大身體又弱不禁風，但歐陽燁始終無法忘記昔日九子奪嫡時的慘烈與步步驚心。同胞兄弟尚能拔刀相向，何況是異母兄弟？
    這種情況下，龍澈與高雲揚就顯得格外可貴。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年歲相當從小一起長大的三人才更像親兄弟。他們不僅是歐陽燁的左膀右臂，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更是如聖母皇太後以及棲霞公主一般，是他曆經大局為重的心理鬥爭，卻依舊想要保護的重要的人。別說雲揚殺了星熠，就算那天是同安大長公主死在坤寧宮，自己也會盡全力保護他。除非哪一日雲揚殺上了金龍殿或者是傷害了龍澈，不然歐陽燁估計自己永遠不會與他刀劍相向。
    唇亡齒寒，兔死狐悲，意圖傷害龍澈與雲揚的刀劍，與刺向歐陽燁自己的並無任何分別。更何況，雲揚還是他的妻弟，是雲扶血脈相連的同胞兄弟與依靠，是長平侯高家的支柱。一旦倒塌，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