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穩了穩情緒，接過琉璃的帕子牢牢按在左手的傷口之上，汩汩而出的鮮血瞬間打紅了雪白的錦帕，看著格外觸目驚心。
    過了良久，歐陽燁仿佛下定了什麼大決心似的，淡淡吩咐道：“小順子，你現在就去太醫院傳旨，令陳恒速至延禧宮。”
    琉璃正俯身利落收拾著地上的狼藉，聞言不禁俏臉一白，下意識阻攔道：“可是皇上，陳大人他……”
    歐陽燁慘然一笑，“小順子去吧，就說最後的約定便是保住令伊的性命，他自會明白。”
    郎順生知道事關重大，擔憂地瞥了一眼歐陽燁的左手，忙忙便跑了。禦前的人素來聰穎，早已將轎攆停在養心殿外。隻是歐陽燁看了幾眼抬轎的太監，一橫下心竟是提氣輕身而出，隻餘下琉璃與一大票宮人在原地驚呼。
    此時隱忍二字早已被歐陽燁拋到九霄雲外，他腦海裏反反複複隻剩下那年初春時漫飛而出的緋色櫻花下令伊風淡雲清的微笑，還有第一次抵死纏綿時蝕骨的痛楚與極致的快樂。
    那是他血脈相連的表姐，是他欠了一輩子的女子。
    絕不能，絕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歐陽燁修習的玄天功乃道家正宗心法，須臾之間已然到了延禧宮，此時的柔儀殿哪裏還有往日的半分寧靜，滿地的人擠得水泄不通，有穩婆大聲的呼喊，也有嬪妃低低的詢問之聲。而更多的卻是女子支離破碎的呻吟，隨著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不停的壓迫歐陽燁尖銳的神經。
    歐陽燁呆呆看著，仿佛身至那一日狹窄陰暗的山洞之中，又跌進了無論怎樣努力也走不出的夢魘當中。
    半晌後，也不知道是誰的喊聲劃破了本就緊張的空氣，“皇上？！”然後便有一隻溫熱的小手搭在了歐陽燁的臂膀上。歐陽燁一低頭，卻是雲扶端莊沉穩的玉顏。她扶歐陽燁坐下，手裏的金線雙麵繡櫻花紋錦帕輕輕揩著歐陽燁臉上的汗珠，“皇上別急，裕姐姐吉人天相，又有皇上加持，一定會平安無事。”
    雲扶的聲音溫柔卻堅定，在一片嘈雜中格外予人鎮定的力量，歐陽燁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然而目光觸及到她的手帕上精致的櫻花，隻覺得喉頭微微一哽咽。心念微動間他緩緩冷靜下來，目光移向正兢兢跪在腳地上的眾人，淡淡道：“裕妃雖胎像不穩，但有俞太醫精心調理，斷沒有早產的理由。朕想聽你們自己說。”
    倚眠正欲開口，卻被一旁的小宮女搶先，那小宮女眼角眉梢皆是利若鋒刃的鮮亮恨意，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大聲道：“奴婢柔儀殿二等宮女墨書，求皇上為我家娘娘做主！”
    見歐陽燁頷首，墨書便接著又道：“娘娘知道自己胎氣不穩，所以一向小心。婦科一脈，俞太醫更是國中聖手。這般雙管齊下，小皇子的狀況一直頗為穩妥。直到今天早上娘娘用了頤答應送來的新鮮草莓！”她死死盯住倚眠，恨恨道：“采薇姑姑說，娘娘之所以會早產是因為接觸了大量的麝香！而慎刑司剛剛已經查驗過，那草莓是以加了麝香的水澆灌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