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古城舊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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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哭了多少時候,隻見天色漸漸昏黑,雲琦也覺得饑渴了,這才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向著何思源的墓碑說道:“何兄,小弟已經完成你的遺願,這便要下山去了。倘若我日後再來中原,一定再來看你!”說罷向著何思源的墓碑拜了幾拜,又在何雁聲四人的墓前磕了幾個頭,隨即頭也不回,沿著山路便向山下走去。
待他到得山腳,天早已黑了多時。雲琦便在山腳下四處尋覓,尋到一戶農家,就在那裏借宿了。次日天明,雲琦取出二兩銀子,交給主人做酬謝,隨即向北行去。
走了半日,心中忽然湧出一個念頭來:“我好不容易來中土一次,何不去尋找一下趙子龍將軍的廟宇,看一看將軍尊顏,再叩幾個頭,聊表崇敬之心?今後不知能否再來中土,這次若是不去,可就要抱憾終生了。”解開包裹,翻了翻攜帶的銀錢,心底微一盤算,足夠幾月之需。於是便打定了主意,要往趙雲廟去拜謁。
晌午時分,雲琦到達一處小市鎮上,就在那裏打尖。他想起當初柳鎮方給他講故事時提過,趙雲是常山真定人氏,於是逢人便問去真定的路徑。隻是這市鎮上的百姓大多是不曾讀書的白丁,隻認得方圓幾十裏的地名,哪裏知道常山真定是在何處?直問了半個多時辰,方才遇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那書生道:“那常山現在已經更名為恒山,真定縣正是恒山的治所。這裏是琅琊地界,恒山在琅琊的西北方向,距此地約有千裏之遙。”
雲琦也不知一裏是多少遠近,便問那書生道:“那麼幾日可以到達?”那書生道:“若是乘車的話,十天便可到了。若要步行,總得將近一個月罷!隻是這時節兵荒馬亂,雇不到車子,兄弟恐怕隻有步行前往了。”雲琦道:“不打緊,多謝仁兄指點!”與那書生告別了,就向著西北大踏步走去。
在路上走了五六日,這一日走在一條荒僻的小路之上。隻見小路兩旁荒草叢生,偶爾還有亂石堆積。雲琦半點江湖閱曆也無,自然不知這是剪徑強人經常出沒的地帶,更察覺不出絲毫危險。又見草叢間散落著些白骨衣衫,這才心裏暗暗發怵,想道:“這是死人的骨頭麼?為什麼他們會死在這裏?”
他隻顧思索,忽然覺得腳下一絆,原來是踢到了橫在路上的幾株野草。他正要用長槍將雜草挑開,猛聽得一聲暴喝在耳畔響起,跟著人影一閃,自亂石堆中躍出一個人來,攔在雲琦身前。
雲琦忙抬眼去打量那人,見來人約莫三十七八歲年紀,滿麵虯髯,滿臉橫肉,生得膀大腰圓,穿一身黑布衣衫,右手中持著一柄明晃晃的鋼刀。那人將刀指著雲琦,大聲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雲琦雖覺此人麵相極是凶惡,卻不知這就是攔路劫匪,又聽他說了一段似詩非詩的話,卻聽不懂說的是什麼。於是問道:“這位大哥攔住在下,有何貴幹?何況這一路上都是荒草,哪裏有樹了?”
那劫匪聽他這般說,麵上又毫無慌張之色,便以為雲琦是有心戲弄於他,破口罵道:“小兔崽子,你敢消遣爺爺麼?”把刀指著雲琦腳下的雜草道:“這便是爺爺栽下的發財樹,如今被你踢倒了,斷了我的財路。爺爺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拿錢來換,要麼拿你的腦袋來換!”
雲琦見他神色憤怒,卻聽不懂他說的渾話,仍是懵懵懂懂地問道:“這明明是草,哪裏是樹了?老兄想跟我要錢,是腹中餓了麼?其實我此刻也餓得很,可惜這附近沒有飯館。老兄若是知道哪裏有飯館,咱們便一起去吃,如何?”
那劫匪不知雲琦不通江湖事務,見他麵含微笑,更認定了雲琦是存心戲耍,大怒道:“小兔崽子,竟敢在此油嘴滑舌,戲弄爺爺。爺爺先送你去見閻王,再取你心肝下酒!”說罷大步邁出,鋼刀一揮,向著雲琦當頭劈下。
雲琦哪想到這人說動手便動手,大驚之下,順手一槍刺出。他每日與何思源切磋武功,反應本就十分迅捷。何況槍長刀短,那柄鋼刀距雲琦尚有數尺之遙,雲琦的長槍已堪堪刺到那劫匪左腿。
那劫匪雖然早已看到雲琦手中長槍,隻因見他年紀幼小,也不放在心上。哪想到這少年不但反應迅捷,而且招數巧妙,大意之下,竟險些兒被他一槍刺中。他立時紮住腳步,鋼刀橫斬,蕩開雲琦槍杆,隨後飛身欺近,鋼刀又向著雲琦小腹橫掃而來。
雲琦見這一招橫掃,與何思源七星劍法中的一式略有相似,而那一式自己恰好可以化解。當下槍杆豎起,先格住這一刀,隨後槍杆一翻,壓在刀背之上。跟著槍尖對準那劫匪左胸,斜刺而出。
那劫匪見他槍法招數雖不十分高明,然而每一招都使得攻守兼備,堪稱完美,心中大奇,“咦”了一聲,忽然間一招“八方藏刀式”,前後左右各砍出四刀,向著雲琦劈頭蓋臉地殺了過來。
雲琦見他招數凶惡,似乎不取自己性命,決不罷休。當即凝神靜氣,將自己生平練得純屬的“驟雨槍法”一招一招施展開來,專心與那劫匪大戰。
他一生之中,除了與何思源過招之外,隻和楊彰一人交過手。後來楊彰為何思源飛鏢所傷,自己才勉強算是獲勝。而眼前這人似乎招招都意在奪命,自己除了拚死一搏,絕無他法。隻是這劫匪的刀法當真有獨到之處,自己勉強接得他二十幾招,已是氣喘籲籲,額頭淌汗。更兼那人有內功作為根底,自己卻毫無內力,隻有單憑膂力與之相抗。又過幾招,更覺雙臂酸軟,腳步沉重。二人堪堪鬥到三十餘招,驀地裏那劫匪大吼一聲,鋼刀飛起,運足十成氣力,向著雲琦左肩斬下。
雲琦一路槍法雖然尚未使全,然而他心中早已了然:便是將這槍法中最淩厲的招數使出,也決計難以取勝。此刻再無妙招逼那劫匪收刀自守,隻有將長槍雙手橫握,舉起在額前,向著那柄鋼刀迎去。同時雙足向前用力,要將身子向後退去。
隻聽“喀喇”一聲,雲琦覺得雙手同時一輕,定睛看時,兩隻手中各握著一截槍杆。原來那槍杆並非鐵鑄,乃是由棗木打磨成的。那劫匪的鋼刀雖不十分鋒利,隻是這一招中內勁十足,竟然將雲琦的長槍震成兩段。
雲琦借著這一刀之力,身子向後退開幾步。隻是長槍已經折斷,再難出手攻敵。若要將兩截斷槍當作鐵鐧或者長劍之類的兵器,他又不曾學過。眼看那劫匪又挺著鋼刀,欺近前來,心中想道:“反正我已經完成了何兄的遺願,就算死在這裏,也沒什麼遺憾了。”想到此處,便不再揮槍抵擋,隻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閉目待死。
不料他隻覺一陣刀風自麵上拂過,頭上身上卻並未有半分疼痛。又聽那人粗豪的聲音道:“小子,我不想殺你了,你走吧!”
雲琦聽得這話,當真又驚又喜,忙睜開眼來,見那劫匪已經將鋼刀貼在臂後,再不出招。身子也站到了小路一旁,將路徑閃開。
雲琦大感奇怪,便問道:“老兄為何饒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