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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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個隊列,在小隊長和大家的互相攙扶下,有序地前進。然而才進去熱帶叢林,大自然就讓人們感受到了它的威力。
叢林裏十分悶熱。高大的樹木雖然遮住了烈焰,卻也將濕氣與高溫牢牢地鎖在了有限的空間。悶濕的空氣讓呼吸都變得不那麼愉快。為了防止各種不知名的蚊蟲蛇蟻的叮咬,也不能輕易脫去外衣,所有人都悶出了一身汗,衣物鞋襪飽吸了水分,粘膩在皮膚上,陡然像是多負重了幾斤,體力流失得很快。飲水也迅速變得緊張起來。
體力較弱的人開始有些跟不上趟,隊伍行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沈沉背著夏一辰,夏一辰的頭枕在他的肩頸,他隻覺的兩個人的汗水都混作了一塊,順著脖子流下,被吸進了衣服裏。他觀察四周,隱約覺得多了些人類活動的痕跡,然而外交官們互相對視的眼神裏反而多了幾分緊張。
沈沉也警惕起來,更加留心起周圍的動靜,果然沒走出多遠,前方樹林裏枝葉攢動,沈沉隱約聽到了一些再熟悉不過的機械聲。“蹲下!”人群本身精神就高度集中,聽到他大喊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地便隨之做出了反應。幾乎就在同時,前方跳出來幾個人影,微衝朝天便是一陣肆無忌憚地射擊。盡管來人並沒有對著人群開槍,但是殘留著火藥灼熱的彈頭密集地掉落在人們身上,似乎比直接中彈更讓人感到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所有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蹲下身體抱住頭渾身發抖。來人似乎很滿意眼前這些受到驚嚇的獵物的反應,放聲大笑起來。接著,開始有人走進了人群,挨個開始搜身。很明顯,這些人的目標是他們身上一切可以帶走的財物。
工人們跨越重洋到海外務工,就為了能到多賺一些錢帶回家。戰亂說起就起,很多人的財物已經在之前被暴徒搶的差不多了,現在還帶在身上的,必然是辛辛苦苦留下的最舍不得的東西。當對方搜刮走這些東西的時候,有的人幾近崩潰。“這錢包是我去世的父母送我的生日禮物,裏麵還有他們的照片!至少把照片給我好不好?錢都給你!!包還給我!!!”一位工友死死抓住自己的錢包,與來人爭搶起來。暴徒大約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容不得他做出什麼動作,一把搶過錢包狠狠踹了他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然後順手把他的錢包放進口袋,開始尋覓下一個目標。這位工友火氣也蹭了上來,立刻又飛撲上去,周圍的人也憤怒起來,準備上前幫忙。騷亂引起前方持槍警戒的暴徒的注意,槍口轉將過來,準備瞄準。
眼看一場屠殺就要爆發了。突然有人用當地土語說了句什麼。沈沉順著聲音望去,是那位幹練的女外交官。見吸引了對方注意以後,她站起身走到領頭的麵前,另外幾位外交官趕緊跟上,左右將她護住。不知她跟對方具體說了什麼,過了一會領頭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點了點頭。
她重重地吐了口氣,轉過身跟同事們說道:“我跟他去見他們的長老,這個部落我以前打過交道,必須得讓大家過去。”“周姐,我去吧。戰亂時期,你一個女同誌過去太危險了!”“就是就是,我們陪你一起去!”“不行,你們都沒我熟悉情況,這裏也需要人穩定大家情緒。這樣,小李陪我去。其他人一定看好大家。我已經跟他說好了,在我回來之前,隻要我們沒有過激行為,他說不傷害我們的人。但是錢之類的……哎……雖然這麼說,不過我信不過他們,所以你們一定得看住了!”其他人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盡管有外交官進行交涉,但是槍在人家手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方依然有人在人群裏來回走動搜剿,隻是略為收斂了些,隻找些現金。
沈沉隨著眾人一起單膝蹲下,將夏一辰從背上輕輕放下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坐著。不多時,沈沉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肮髒的軍靴,走動起來看樣子並不合腳,說不準是哪搶的甚至是從戰死的士兵腳上扒下來的。不等沈沉抬起頭,就看到一隻手伸到他眼前,手指勾了勾。沈沉低著眼,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些現金遞了過去。
對方接過錢,隨意捏了捏,似乎還很嫌棄,然後又彎下腰把手向夏一辰伸過去。沈沉一把擋住,不讓他接觸到夏一辰的身體。對方一時沒想到又遭到了反抗愣了一會,雖然領頭的交代了,但被人阻撓他還是很不高興,瞪了沈沉一眼,幹脆往前邁了一步,雙手一把抓住夏一辰的衣領就把人半提了起來。“啊……”夏一辰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氣,沈沉立刻擒住了對方的手腕,暫時也沒用力,也沒有起身,盡量維持著最小的動靜,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平和,慢慢地用自己所知的當地語言說道:“他,被搶劫受了傷,身上,沒有,東西。我的錢,也都給你了。我們,沒有其他東西了。”
對方死死地盯住他,不知是在琢磨他說話的真偽,還是在掂量頭領的命令到底需不需要嚴格執行。沈沉也毫不示弱地迎著他的目光,手下卻留了分寸。盡管動靜不大,但如此僵持多少還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圍持槍的暴徒有一個開始往這邊走過來。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之時,從一旁又插過來一雙手,一邊遞上了一把數目可觀的美元,一邊做出手勢希望大家暫停衝突。沈沉側目,是那位公司副總,沈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副總搖了搖頭。沈沉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扶住了夏一辰的腰,希望能幫他頂住一些力。看著這些錢,對方挑了挑眉,露出略有些得意的表情,手卻沒有放鬆。渾身無力,半懸空的姿勢讓夏一辰十分吃力,向上拉扯的力量與不受控的身體重力撕扯著就還沒愈合的傷口,細碎的呻吟從他緊閉的唇角溢出。
那位副總立刻將手腕上的手表也摘了下來,遞給了對方。這塊手表看起來確實做工精致,價值不低,對方砸吧了一下嘴,終於放開夏一辰,拿過手表翻看了一下,戴在了自己黑黝黝的手腕上,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也不忘接過那疊美元。
驟然失去了粗暴的控製,夏一辰立刻癱坐在地上。沈沉連忙攙住他,輕輕撫拍他的背,用衣袖擦了擦他額上滲出的冷汗。然而那人把錢裝進袋子以後本已打算走開,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過身來,抬起腳用堅硬的軍靴踢在了夏一辰的肋骨上,然後迅速跨過幾個蹲著的工友,吵吵嚷嚷地去摸其他人的口袋。
夏一辰劇烈地震顫著,巨大的疼痛讓他隻能張大嘴急促地呼吸,連聲音都無力發出。沈沉那一瞬真的很有轉身搶過不遠處巡邏人員手裏的衝鋒槍,把那人打成篩子的衝動。如果不是這裏還有幾百名已經精疲力盡手無寸鐵的同胞,他對幹掉剩下的暴徒也很有信心,雖然也許會受一些傷。但是現在他隻能緊緊地抱住夏一辰,因為劇痛而痙攣的軀體無助地蜷縮在他的懷裏,他與夏一辰貼近的腰側也漸漸感覺滲著鐵鏽腥氣的濕熱。沈沉一手穿過夏一辰的腋下,將人摟緊,一隻手扣在他的腦後,將自己的前額抵在夏一辰的額頭,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減輕夏一辰的痛苦。
對方已經走遠,一些小小的騷亂聲遠遠傳來,隨後又在嗬斥中平息。不知是已經痛到麻木,還是這陣疼痛真的慢慢過去,或者已經痛到脫力暈厥,夏一辰的身體放鬆下來,再次無力地軟在沈沉身上。沈沉深呼吸了一下,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難看到極點,一種混合著無力的憤怒在他的心頭亂竄,自己原來如此無能。肩上突然多了一些力量,他轉過頭,看到那位副總衝他微微一笑。雖然搭在他肩頭的那隻手也在不可察覺地輕輕顫抖,盡管看著他的那雙眼睛深處也有對於前途的渺茫與憂慮,然而肩頭這一拍卻十分有力,這微笑依然充滿了樂觀與親和,他說:“你得照顧好你的同伴啊,現在隻能靠咱們自己了。”沈沉用力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用力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