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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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夏晨說話的聲音十分謹慎卻堅定,“老式防步兵地雷。構造不複雜,但是我們現在也不具備排爆條件。”他的語氣冷冷的,如同在課堂上毫無情感起伏的授課,在這潮濕悶熱的雨林裏,像天降寒霜,讓沈沉如墜冰窟。
“我必須試試。”沈沉準備放下槍械和背包過來協助夏晨。
“站住!這顆雷99%會爆炸。你的任務是把東西帶回去。以它的機密程度,沒有人交接你一秒鍾也不能離身。以及你也沒到萬不得已必須毀掉它的地步。”
沈沉看著他義正言辭的表情,心裏突然萌芽了那麼一點憤恨,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但是當你實際麵臨這種境地的時候,那種兩難的心情能生生將人撕裂。
夏晨看著他陰沉的麵色,心裏反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慰藉。他清了清嗓子,他不是異能者,沒有在爆炸中全身而退的超能力,沒有人會真的踩在一顆地雷上輕鬆閑適,他的喉頭也堆積著身體本能的恐懼,他隻能咽下去,這樣也許還能活命。
“這種地雷,爆炸威力不算特別大,大部分踩中的一般都會被炸斷手腳。而我,恰好少了一條腿。”說完,夏晨輕手輕腳地捏著褲腿一點點往上提,一直卷到了大腿處。
沈沉不喜歡他這麼說話,每一個字都不喜歡,可是他現在卻什麼都不能做,如果影響了夏晨的情緒,就真的糟糕了。
夏晨似乎秉著呼吸,已經小心翼翼地鬆開了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彈性繃帶,然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默默注視了沈沉兩秒,然後笑了起來。
沈沉突然有種錯覺,在這遮天蔽日的雨林裏,在這令人憋悶的濕氣中,綻開了一股生氣,就好像夏日壓頂的烏雲被破開了一個洞,一束金色的陽光驕傲地從中射出。可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情境不對,就沒有一個對的地方。沈沉覺得夏晨的笑容逐漸在他眼前無限放大起來,似乎跟什麼就要重合,下一秒他訓練有素的身體就本能地做出了規避動作。
沈沉趴伏在地麵上,爆炸的轟鳴,震蕩的耳鳴,擂鼓的心跳,仿佛要漲裂血管壁的崩騰血液,把他的腦子炸成一團。然而就在這堆混亂之中,他隱約聽到一聲細微卻清越的脆響,沿著左太陽穴穿過大腦又從右邊透出。沈沉猛然睜開眼,碎裂的畫麵瞬間像拚圖一般歸了位。他一躍而起,向前跑去。
快到跟前沈沉放慢了腳步,他看了看被炸飛的破損義肢,回過頭緊張又謹慎地一寸寸挪了過去。他仔細地觀察著夏晨,夏晨拚盡了力量做了規避,側躺在不遠處,目測並沒有受到什麼重傷,身上的血跡更多的來自於爆炸碎片造成的劃傷。
沈沉走過去扶起夏晨,隻見他雙目緊閉,出現了短暫的暈厥。爆炸聲不小,若附近有雙方士兵,應該很快就會被吸引過來,沈沉立刻背起夏晨,收走義肢,迅速離開了現場。
“一辰?一辰!”
沈沉快速地奔跑,輕輕地呼喚,他的內心漫開一片焦灼,又不得不保持冷靜。他不停地叫著夏一晨的名字,理智他知道夏一辰應該沒出什麼大問題,心頭卻籠上了一層陰影。五年前果然自己還是鴕鳥一樣用失憶逃避了吧,於是五年後他必須體會差點失去的心痛。
幸而這隻是小施懲戒,過了一會,沈沉聽見肩頭傳來一聲悶哼。夏一辰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慢慢舒緩過來。“一辰?”沈沉腳下不停,眼睛也依然觀察著前方和腳下,就快到目的地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他隻覺身後之人輕輕一顫,呆了片刻,然後耳根頜下突然一片柔軟溫熱,他喉頭也便是一哽。夏一辰將臉埋在沈沉的肩窩裏,貪婪地蹭了蹭,雙手也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胸膛。兩人都不發一語,沈沉卻突然有種靈魂歸位的大悟之感,雖然自己時常覺得不在意,但腦子裏的空洞終究有種逼死人的不完整,缺口被嚴絲合縫地補上,一時間四肢百骸都貫通了。
幾人趕到集合點,然後順利地與聯絡人員接上了頭。沈沉他們在不遠處各自交接,夏一辰獨自靠坐在一棵火焰樹下,他抬起頭,天空不知是因為水汽還是硝煙烏蒙蒙的,以往豔麗無比的火焰花也髒髒的平白暗啞起來。樹椏間,唯有幾枝爆青的萌芽,泛著嫩嫩的綠,那股子生氣虎虎地連灰塵都沾不住邊。夏一辰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麼呢?”沈沉送走了接頭人和那份小小的沉甸甸的責任,過來便看到他的笑容,若不是隱隱傳來的槍炮聲,和他身上緊急處理以後仍滲血的傷口,這笑容帶給他的心境真應該並肩躺在厚實的草地上小憩。
夏一辰輕輕搖搖頭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我們會隨大使館撤離。你呢?”沈沉不再追問,他們還沒有徹底脫離險境。
“我先回去待命。”
沈沉送夏一辰回了書店。整個街區的人基本都走光了,然子彈與火藥畢竟還沒進來,城市居然呈現出了一種超脫塵世的平靜。沈沉脫下滿是塵土的裝備,將他們收好一會帶出去處理。
“現在還早,天色暗些你再走。擦擦吧。我留了一缸水,多少舒服點。”
這裏的確太過濕熱,什麼也不做就是一身汗,更別提他們還在密林裏滾了一圈,灰頭土臉,渾身都被糊了個嚴實。現在除了軍隊還有個模樣,這座城市的管理基本癱瘓,本來就不咋滴的供水現在更別提了。夏一辰這一缸水真是堪比黃金。
沈沉也不敢浪費,脫了上衣外褲,用小盆盛出半盆,將毛巾擰得透透的,來回擦拭著精壯的肌肉。夏一辰坐在他的書桌旁,略側過頭看著浴室,一動也不動,如同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半盆水變了色,沈沉還是覺得粘膩膩的,不過好歹毛孔被清理了一番,總算舒緩了一口氣來。他精赤著上身走出來,他還需要再蒸騰出一些積壓在體內的渾濁。
夏一辰收回目光,從架子上拿過一塊幹淨毛巾遞給他。沈沉接過時就勢握住了夏一辰的手,也不知是夏一辰手心裏的汗,還是自己手掌上的水,兩相交握,隻覺得攏在手心裏的空氣都蒸騰起來。
“我幫你擦一下吧。天氣熱,傷口沾了汗容易感染。”
夏一辰沒有說話,用眼神與順從表示了應允。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仿佛全身的感知與氣力都要蓄存起來,捕撈住每一秒每一厘沈沉在身邊的氣息。
沈沉解開夏一辰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將被血液汗液粘在傷口上的棉紗剝離,一點點地一遍遍地將傷口及周邊的髒汙滾除。沈沉把毛巾擰幹疊成小方塊,好像任何一寸皮膚都不放過,輕柔而細致。夏一辰看著他專注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雕塑,沈沉是個正在嚴謹創作的藝術家,差一絲一毫都不行。他偷偷地笑了笑,就著沈沉為他擦拭的姿勢,靠在了沈沉的肩頭。
夏一辰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自己的皮膚上,略有些粗糙和濕氣的毛巾摩擦著,仿佛一層層揭開了保護膜,露出了他敏感的內裏。沈沉的手指偶爾跳躍劃過,激起肌肉細微的呼應。夏一辰覺得胸口被點了一把火,把自己體內所有的水分都要蒸幹一樣熾烈,水汽爭先恐後地擠在毛孔四處逃逸。他側過頭,用下頜蹭剮著沈沉的耳根,他伸出雙臂,扣住了沈沉的肩胛,他擠壓磨蹭,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體內不合時宜的狂熱排擠出去。
沈沉早已將毛巾捏得不成形,布料在強勁的五指間掙紮發出近乎撕裂的哀嚎。沈沉用自己強壯的雙臂裹住了夏一辰,他無比想用自己的手掌撫摸懷中這具軀體的每寸肌膚,可是隱隱還在滲出的血絲讓他隻能將人壓在胸口,若是能揉進心裏就此帶離這險境,他一定毫不猶豫撕開自己的胸膛。
他們就這麼擁抱著,交頸依摩,小小的浴室裏熱潮翻騰,他們卻必須艱難地克製著,這已是此刻此境他們所能選擇的最為濃烈的表達方式了。
理智讓兩人急促呼吸著分開,沈沉捧住夏一辰的臉龐,在額上印下輕輕一吻。他重新將毛巾浸入沁涼的水中,把二人身上的汗液擦去,也將激情冷卻壓塞進了各自內心的深處。
沈沉幫夏一辰上好藥,穿好幹淨衣物,將自己需要處理的東西打包整理好,起身靜靜地看了夏一辰幾秒,說道:“注意安全。”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