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讓沈沉產生了一種被懟的錯覺，可是看老板的神態又仿佛意有所指，沈沉不由地懵圈了。幸好警察們收拾好了幾個暴徒，得出空來關照一下苦主。
    “噢，夏！你沒事吧？太可惡了！居然在我的轄區連續做了兩次案，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輕易饒過他們的！哦，這位朋友，你還好吧？快快，一起去醫院！”
    貝利警官除了嗓門過大以及碎碎念以外，還是十分盡職盡責盡心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官的。他留下了兩名警察進行現場取證，順便幫忙收拾一下，然後自己開車把他們兩人送到了醫院。
    說是醫院，看起來就像一個小門診樓，不過在這地方已經相當可以了。值班醫生跟貝利警官很熟，估計他手上的傷員都往這送。兩人進行了一些必要的檢查和傷情鑒定，除了老板的脖子上見了點血，其他都是些擦傷和淤青。
    “噢，你們的運氣真不錯。那幾個大家夥看起來力氣很大呢，如果被紮實打上一拳我以為得躺一星期。還好你們傷不重。不過你們放心，我可不會因為這個就放過他們的，挾持人質拘捕這性質可是完全不一樣呢！”
    護士給老板上了藥，蓋上了厚厚的紗布，就是手法頗有些粗獷，沈沉坐在對麵看見他悄悄挑了好幾次眉。隨後護士掏出了大瓶醫用酒精和衛生棉準備過來給沈沉處理一下淤青，沈沉委婉地拒絕了，並十分客氣地表示自己用紅花油揉揉就可以了，雖然護士眨了眨眼表示了下紅花油是什麼鬼。
    貝利警官又十分熱心地開車送他們回去。他就像一個出租車老師傅一樣，從天氣談到食物，從政治局勢談到本地新聞，然後再次問候了那幾個暴徒的全家。沈沉和老板坐在後座一直沒有搭腔，老老實實地甚至連姿勢都沒怎麼變換。沈沉用餘光悄悄地觀察著坐在身邊的人，他嘴唇緊閉，眉頭微微蹙起，在路燈的照射能看到他鼻尖有一層細密的汗珠，眼神好像放空了一樣，可能在想什麼心事。他偶爾略顯促狹地動動脖子，紗布包的太厚了，被襯衣領子磨著不太舒服。沈沉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沒有打破兩人之間詭異的平衡。
    再轉一個彎就到書店了。
    “你放心吧，夏，今晚老湯姆值班，他勇猛又憨厚，我會讓他多多關照你那裏的，你可以讓他給你幫幫忙收拾一下。那幾個該死的兔崽子真會給人找麻煩。嗯，明早給他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就可以了。不知道亨利那個家夥睡了沒，可憐的老東西晚上沒什麼事大概正在啃你給他的那本厚厚的書，書名叫什麼來著？噢抱歉，我忘了。我會告訴他明天一早來幫你修門的。他雖然年紀大了，不過手藝絕對是很好的。”
    老板微微笑著點點頭道了謝。
    到了書店門口，果然旁邊站著一位牛高馬大的中年警官，他往前一步跟貝利警官打了個招呼，感覺就像一堵牆一樣，把書店不那麼寬敞的大門擋了個嚴嚴實實。
    貝利警官打開後備箱把老板的輪椅取了出來，沈沉也下了車轉到另一邊車門，非常習慣而從容地將老板從車廂裏橫抱了出來，就像他無數次從危險之地接出需要被幫助者一樣。不過他明顯感覺到在他半個身體探進車門雙臂接觸到老板後背和雙腿時，老板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抱起。
    沈沉將他輕輕放好坐在輪椅上，幫他把薄毯蓋好，準備回到車上。
    “我叫夏晨。”老板突然開口說道，聲音柔軟而平靜。“今天十分謝謝你。我想你也不需要什麼別的酬謝。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請你吃個晚餐。隻要你有空就過來吧，我一般情況都在這裏的。”
    這番話說的禮貌而客氣，任誰都挑不出毛病。沈沉莞爾而笑：“我叫沈沉。其實沒什麼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我很喜歡您店裏的氛圍，有空一定會再來。”
    夏晨點點頭，兩個雖然聯手抗敵但仍是萍水相逢的人能說的也就這麼多。於是，一個轉身進了書店，一個上了車。
    沈沉就近從夏晨剛才的位置上了車，貝利警官發動汽車，出於習慣沈沉放下了車窗望向了書店。正巧夏晨轉過頭來，兩人目光交錯，相視一笑，隨即車子加速，離開。
    “噢，shen，是這麼發音的沒錯吧，你要去哪兒？”
    “xxx假日酒店。麻煩了。”
    “噢，不麻煩不麻煩。xxx假日酒店啊，我知道，是一個華裔商人開的對嘛？我去執行過一次任務，環境真是沒得說呢。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那的工作餐，那道菜叫什麼來著？噢對對，mapotoufu！就是這個！doufu！真是個神奇的發明。實在是太有趣了。還有那個蔬菜，我都沒見過，名字沒記住，聽說是他們自己種的，太厲害了。”貝利警官再次切換到了出租車老司機模式。
    “嗯嗯，是嗎？我第一次來，大使館安排的。”沈沉隻能禮節性的接了一句話，嗯，貝利警官的語速太快，還有一點口音，他實在有些跟不上，不過麻婆豆腐的菜名他還是聽懂了。
    “噢是了，我聽拉普說了。最近是有一個C國的交流團住在那裏，你也是嗎？真好。”
    沈沉一時沒聽明白是說自己住在哪真好還是別的什麼，隻點頭微笑了下。
    “哎，真可惜這次執勤沒輪上我們，我很喜歡跟你們打交道的。哈哈，絕對不是因為有好吃的食物喔！不過如果我去酒店了，今晚夏就會很危險了吧，你知道的，我們那個破電話經常串線。”
    聽到貝利警官提到夏晨，沈沉不由自主地將之前一直望著窗外的目光轉了進來。貝利警官從後視鏡裏與他對視了一眼，很是敬佩地笑了起來。
    “你也很厲害，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那幾個家夥居然也沒占到便宜。啊，是不是你們都會kungfu？一定是的，太棒了，真是一種神秘的力量！”
    沈沉眨了眨眼睛，開什麼玩笑，他可是有著一雙大長腿的挺拔身姿，渾身上下都是安靜蟄伏隨時可以爆發的精壯肌肉。那幾個莽夫看起來雖然比他高出一個頭，那些氣鼓囔囔的肌肉中看不中用，用軍體拳就可以隨便收拾了。不過他還是十分謙虛地回了一句：“他們三個人一起撲上來還是很可怕的，我的手都在發抖呢。可是真麼多人欺負一個行動不方便的人實在讓人看不過眼啊。”
    貝利警官用力點頭表示十二萬分的同意。“說起來夏也是C國人呢。你們果然都很有意思。他的小型讀書會可受歡迎了，學生們都喜歡和他交流，我也去過幾次，不過實在聽不懂，你們的語言太難了，不過他讀的那些，嗯，詩，對對，詩，像唱歌一樣好聽。他還資助過好幾個有困難的學生。現在在他那裏打工的馬丁也是，應該明年就要畢業了，哎這糟糕的時局，也不知道他畢業的時候這個國家會是個什麼鬼樣子。”
    “夏真是個好人。脾氣也好，對大家都好。這個學區熟悉他的人都很喜歡他。不過太可惜了，這麼好的人還那麼年輕，出了場車禍再也站不起來了。”
    “車禍？”沈沉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更認真地聽著貝利警官的絮叨。
    “對，車輛失控，從盤山路衝出去掉到了山裏。聽說同車其他人都死了，夏很幸運，也很不幸。不過他還是那麼開朗陽光，看著他的樣子，你都不好意思再抱怨這該死的生活。雖然日子真的糟透了。”
    “車禍……衝出公路……掉下山……”沈沉細細地咀嚼了一下貝利警官這幾句話。這種聽說據說朋友說，大概也就聽個三分，夏晨也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悲慘故事一遍一遍講給別人聽的人。不過信息量還是有一些的。沈沉覺得好像有什麼從腦子裏劃過，等他想去捕捉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感覺了。
    假日酒店離大學城不遠，安排在這裏也是為了方便交流團中的部分成員進行學術交流。沈沉向貝利警官道了謝，留了個他在當地的聯係方式，表示如果後續還有什麼需要協助的他一定盡力。
    沈沉告別貝利警官後走進了酒店，進入電梯時友好地與路過的服務員點點頭。進房間不久門鈴便響了，進來一位身著西裝的年輕人。
    房門關上，年輕人挺直後背呈立正姿勢站著，眼睛注視著沈沉。沈沉輕輕點了點頭。年輕人瞬間又恢複了輕鬆狀態走到了沈沉跟前坐下，壓低聲音說道：“查過了，確實是本地的無業遊民，跟了一個小幫派，這裏太亂了，幫派眾多都不算氣候。大大小小留下的案底也不少。不過前幾天他們確實接觸過非本地人員，但中間還有過其他打架鬥毆、拉皮條的事，無法確認是否與今天有直接聯係。”
    “嗯。這幾個人肯定得蹲幾天。不能放鬆，出來繼續留意他們的行蹤。書店一定要盯緊，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保證老板的安全。咱們這次任務成敗的關鍵，還得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