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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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沉默地在叢林裏艱難地走著。
他們從約定地點取到了裝備,然後在夜色中幻化成一襲隱形利箭沒入了這片原始森林。沼澤,野獸,毒蟲,當地獵人的陷阱,受傷或者掉隊,都可能導致再也無法走出去,盡管他們每個人都身經百戰,又有充足的物資,然而在這片一切都無法預料的森林裏必須小心翼翼。
他們剛剛趟過一條河,大家渾身都濕透了,找了個較為隱蔽的土溝進行短暫的修整。夏一辰掏出裝在防水袋裏的地圖,在這種最原始的地方往往最原始的方法最有效。
他們的目標是一個叫做朗卡的村寨。這一片曾經是毒販們狂歡地,盡管周邊各國都加大了治理力度,有的人洗白上岸,更多人被殲滅。然而隻要還沒消滅貧窮與不公,在監管無法觸及的角落,陰暗仍然在無謂地生長,開出妖邪的花朵。
“溫丹,他們的首領。”夏一辰向其他人簡述著寨子的狀況,“朗卡在之前,屬於另一個毒梟占領的地盤,為了讓村民就範殺過很多人。溫丹的家族親人也有在屠殺中喪生的。後來他也加入了販毒網絡,取得了信任,通過拉攏了大部分人,最後刺殺了毒梟,接管了在朗卡的勢力。他一直小心謹慎,也不做大,但沒有間斷過活動。按照洛濤的情報,我們要調查的兩件事都有線索指向朗卡。”
夏一辰的介紹非常粗略,然而年紀輕輕能將縱橫道上的毒梟幹掉,還能在高壓打擊和各種勢力下生存,溫丹肯定不像他照片上看上去那樣,是個年輕大男孩。
“我們要爭取明天晚上之前進去朗卡的周邊範圍,林子裏待久了太不安全。越接近寨子越要小心,我們進山他們估計就知道了,雖然我曾經接觸過他們,但無法預估他們會怎麼‘迎接‘我們。”
第二天傍晚,經過一天一夜地趕路,他們再次撥開看起來似乎永遠差不多的茂密植物後,終於看到前方嫋嫋升起的一股炊煙。夏一辰向後做了一個停止行進並蹲下的手勢。進入寨子的範圍並不意味著他們走出了危險,相反,可能進入了更難以預料的未知。
經過一番觀察,他們才慢慢起身,呈戰鬥隊形慢慢向前挪動。地上果然陸續發現了一些陷阱,像是獵人們用來捕獵。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開。突然不知是誰觸碰到了草地裏隱藏的細線機關,嗖嗖嗖地從各種不同的方向射出冷箭來,箭頭在尚未完全暗下來的天光下泛著不知名的詭異光芒。
這機關簡陋而原始,然而在這個環境裏,猝不及防和能造成必要的殺傷力才是硬道理。所有人迅速地根據聲響和本能尋找遮掩物進行躲避。一個隊員所在的位置接連被釘入了好幾枝箭,他迅速跑動並做出戰術規避動作。他剛要匍匐下去,莫斐一把邁步上前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汗水從他的鬢角順著下巴滴到淩亂的草枝間支棱起一片尖刺,削得無比鋒銳的枝尖上同樣反著令人不悅的光澤。
有驚無險地過了連環套,一行人迅速潛伏了下來。除了殘留在各處的木箭和已經觸發的機關,四周安靜地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過了一會,林子裏傳來聲響,人群踩過厚厚的林葉,發出連綿的酥沙的聲音,毫無掩飾行跡的意思。果然從密密層層的樹林裏,陸續出來兩隊人馬。穿著五花八門,有穿著普通迷彩的,有穿一些看起來挺老式的布衣布褲的,還有紮著素色頭巾一看就像村民的,他們站在一起,組合有些滑稽,然而手上拿的都是實打實地真家夥。
兩隊人挺像那麼回事地列好隊,端著武器嚴陣以待的模樣,但又沒有任何像要進攻的意思。夏一辰迅速像對麵掃了一眼,思索片刻,示意所有人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腳步聲再度響起,枝葉被撩開。來人身量不高,看起來也有些清瘦,一看便知與兩側其他人一樣,是此地土生土長的人。不過相比別人,膚色白不少,看起來十分清秀。他穿著軍綠的T恤上衣,下身是略有些肥大的迷彩褲,迷彩外套鬆垮垮地係在腰間。他將武器用雙手隨意地扛在肩上。渾身透露著幾分還屬於少年的青澀,但又帶著長年混出來的匪氣。
他走到前方,把槍卸下來立在地上,又示意其他人也將武器放下。他環視了一圈眼前看起來都一樣的叢林,開了口:“來都來了,就出來見一麵嘛。”雖然語音語調還有些奇怪,不過這口漢話說的還是挺流暢。
夏一辰古怪地偷瞄了沈沉一眼,也不知在想什麼,然後歎了口氣,將自己的武器摘下來遞給莫斐,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碎葉,便邁腿準備走出去。沈沉看了一眼莫斐,莫斐也搖了搖頭,於是兩人也跟著起身走了出去。
隻聽到夏一辰走到對方隊伍前麵,輕輕地喊了一句:“溫丹。”
隨著夏一辰這一聲喊出,溫丹跟觸發了什麼機關似得,在手下麵前的那股傲氣和吊兒郎當迅速撤離,臉上立刻綻開屬於少年人的活潑和朝氣。他把槍一扔,幾乎是蹦著就過來了。他比夏一辰矮半個頭,手一攬往前一靠,就抱住了夏一辰的腰:“他們一說我就知道是你!”那眼神裏的喜悅就跟常年陰雨突然見到了日頭。
夏一辰伸出手,在他的後背上重重地摁了一下,隻輕輕地“嗯”了一聲表示回應。溫丹也不在意,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前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無論怎麼看,都像一對十分親密的兄弟久別重逢。隊員們互相看了看,怎麼跟說好的又不一樣!沈沉從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大跨幾步便走在了他們後麵。其他人立刻收回各種疑問,跟了上去。莫斐落在隊尾,仍然十分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順便無奈地45度仰望天空,他們大概又有狗血劇可以看了,有些人真是現世報呢。
一行人由溫丹帶領著七繞八繞,終於走到了大寨。夏一辰在寨門口停頓了一會。雖然這仍然是一座典型的大山裏的村寨,依山而建,就地取材,傳統樣式。但跟他印象中的那個被當做基地和臨時落腳點甚至避難點的小村子相比,已經好了太多。
民居幹淨整潔,雖然簡陋但不顯破敗,村子裏生活氣息很足,如果不是偶爾看到荷槍實彈的崗哨巡邏,飯菜香氣中夾雜著隱隱一絲熬製過大煙的味道,這個村子說不定能在小清新的心靈洗禮旅行日記裏落下一筆。
他們一直走到了村子深處一處占地較大的宅子,四周用磚砌了一圈簡易的圍牆,以此體現出與其他民居的不同。進門便是一個小院,人群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手拿武器。雖然都看似懶洋洋地插科打諢沒有正形,但當他們看到溫丹都轉過頭招呼,隨即看向其他人的眼神,眼底都有著疏於思考卻無賴的亡命之徒的狠厲。
走到屋前,溫丹停了下來轉過頭說:“你們就不用進去了。”他的人在一路走過來的過程中,逐一回到了自己的崗位,這話對誰說的不言而喻。守在門口的兩個哨兵也往前邁了一步,將他們分隔開來。
這時大家好像才感受到,嗯,眼前這個剛才還看起來陽光開朗的青少年確實是個武裝販毒組織的頭領。從剛才接待夏一辰的盛情,到對其他人的突然變臉,他似乎隻在意莫仕瀾這一個人,他背後的一切利益人脈圈子關係都於他毫無相幹。隻要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寨子裏,溫丹就是地頭蛇。他表現的比洛濤這個真正的土皇帝更為霸道。
夏一辰側過頭,對著他微微一笑:“他們是我的弟兄,不是雇傭兵。其他人麻煩你安頓一下,他們倆必須隨時跟著我。”他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我必須保證自己不是單獨行動。”溫丹掃過他的領口,驀地又想起了什麼似得,臉色僵硬了片刻,隨即又笑的人畜無害:“聽你的。”
雖然已經過了山裏人的飯點,但他們才坐下不久,也滿滿當當擺了一小桌。菜式簡單,都是些野味農家家常。不禁讓人想起國內的各種農家樂。夏一辰掃了一圈我屋裏,擺設也簡單得很,除了寬敞些。
夏一辰說道:“看來你幹的還不錯。”語氣淡淡的,一點也沒有這句話看上去本該有的情感,單純總結了一個事實。溫丹一直在觀察沈沉和莫斐,左一下右一下,似乎對於夏一辰破壞了他的規律留下他們倆沉默地表示著不滿與探尋,聽到他的話,回答道:“我已經實現了一半,莫大哥你該為我感到高興。”
“嗯。”夏一辰無可無不可,並沒有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杯子裏是村民自己釀的酒,略有些渾濁,但味道厚重純烈,他舉起來示意了一下自己幹了。
溫丹悻悻地也將一口喝幹了自己杯裏的酒。他們倆就坐一起,莫仕瀾卻連杯都不碰一下。自從他殺了毒梟接下了這個地盤,莫仕瀾就再也沒有跟他聯係過,到現在,莫仕瀾還是不想跟他談這個話題。
他倒也不介意,又把酒滿上。雨林濕熱,在屋裏比野外好些,不用穿的嚴嚴實實防毒蟲鼠蟻。夏一辰也把外套脫了,穿著圓領T恤,脖子上那道痕跡完全暴露在外。
溫丹沉默了好一會,半眯著眼盯著看了許久。從沈沉的角度,分明地看到那雙眼裏彙聚變換的複雜情緒。
“你這次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