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高遠的水墨壁畫，青翠挺拔的綠竹屏風，原木雕花的方形桌椅，手工刺繡的暗紋紗簾。
    幽謐的屋舍古雅精美，裝飾自然，而比起物品，包廂內的人類更加耀眼。
    相比一致俊朗帥氣的麵孔，各人氣質更為突出，一個陽光普照，一個出奇尊貴，一個異常慵懶。
    侍者依次呈上琳琅滿目的佳肴，安靜專業，不負靜默空間多年盛譽。
    “到底發生什麼事？”
    揮手清場，陸遠卿終是忍不住，問題直指核心。
    “靈安解散，陌玉失蹤，你心心念念的溫家小姐連夜進了萬卷樓。”
    “所以，整件事和古凝沒有直接關係。”
    “無關麼？”
    莫雲華優雅的用餐，唇邊浮現清淺的笑意，以他對古凝的了解，現身隻是遲早的事。
    “你是豬麼，就知道吃。”
    想到溫無憂獨自承擔的舉動，陸遠卿大受打擊，心情不佳，他一直捧她護她，發生這樣的變故，她竟然沒有找他。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天殺的莫雲華不肯直言相告，害他思維短路，慣性犯錯。
    “靈安可是青帝的搖錢樹！”
    淩梓忱推過去一杯帝王十二，試圖平息自家兄弟的火氣。黑眸轉向莫雲華，雖然對方有些故意，可古凝是不容有失的存在，何況相交多年，他亦知他的分寸。
    “官方已經承認消息屬實並下發通告。”
    “壯士斷腕必然有因，我很久沒關注龍淵，最近什麼情況？”
    自古以來，財力都是衡量政治的重要依據，這事實在離奇，需要慎重考慮。
    “並沒什麼特別。”
    莫雲華搖頭否定，語氣頗為無奈。
    十六國局麵確立以後相互牽製，整體趨向穩定，商業興起，官方推動，力度逐漸加大，各國都變得不太純粹，背景複雜，水深涉廣，明麵上再沒翻起什麼大浪，但背地裏猜疑妒忌，勾心鬥角，從未安生。
    尤其素原，因是長久以來的敵手，他對青帝的情報最為關注，確實風平浪靜，沒想到送來這般大禮。
    “連你都蒙在鼓裏，可能已經準備好，以往的平衡即將打破。”
    沒有足夠的利益，誰會輕易下注，拋棄王牌，淩梓忱久居高位，深諳其道。
    “沒錯，正是浩劫降臨的前奏。”
    龍淵經過十年沉澱，對現實的影響難以估量，烽煙一起，回天乏術。
    “等著接招吧！”
    “我聽說你已經撤了布置，當真願意考慮我的建議了。”
    形勢危急，莫雲華也不忸怩，畢竟合作多年，他們的默契非比尋常，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淩梓忱暫時放棄古凝，親自坐鎮。
    “我另有打算，這邊的人晚點會和遠卿返回臨江，核心力量足夠，局麵不難控製。”
    “絕對不行！”
    話音剛落，陸遠卿直接變臉，強橫的氣勢節節攀升，那是一種近乎極致的霸道，偏又混合了無法遮擋的陽光。
    他的異常來自某人的抉擇，七年前雨夜奪權，淩梓忱也是這般安排。
    他不氣他愛惜美人不顧江山，卻惱他無論遇到什麼事情，現實或遊戲，都不願旁人插手半分。
    平日裏也就罷了，如今禍亂將至，以他樹敵之多，一旦遇見，難測萬全。
    “別忘了我和信都教父搶人，他若趁勢而為，臨江很不安全，藍明一個人分身乏術，你必須回去。”
    淩梓忱無視他的變化，但沒有忽略摯交的關懷，平靜的陳述理由。
    “你還記得就好，一旦開戰，他會首先鎖定你。”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陸遠卿心智謀算均屬上乘，對局勢自有看法且判斷精準。
    “分析的不錯，既然你想到這層，更該扛起責任，希望你代替我，守住我們的基業。”
    “若是讓他們掌控了你，臨江美人都得雙手奉上，我不能放任你。”
    “找到古凝我立刻回去！”
    相知十年，淩梓忱了解陸遠卿，他看起來很好說話，實際上一根筋，認定的事情很難更改。
    “把你留在這裏我不放心，你不要逼我。”
    靈力透支，魂體懼傷，眼前的淩梓忱失了凜冽威儀，無上尊貴盡顯於外。
    陸遠卿習慣了原來的他，越發不願成全。
    “條件你開。”
    不是吧！
    莫雲華一驚，手腕微抖，差點自毀形象，他認識的淩梓忱可沒這麼好說話。
    他雖然稱不上冷酷無情，但行事獨特，鐵腕十足，且自帶帝王屬性，尊貴非凡，震懾人心。
    等等，他記起來了。
    從前沒有古凝在場的時候，淩梓忱冷厲到下屬都不敢靠近，天生貴氣向來隱匿。
    真是有夠奇怪！
    “一起走，或者刺傷我。”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陸遠卿拒絕得很幹脆。
    淩梓忱呼吸一滯，他們之間這樣不留餘地的時候太少，少到他都忘了上一次對峙的時間。
    古凝是他一生所愛，讓他放棄本就困難，好不容易有心嚐試，驗證的機會卻也難求。陸遠卿和他出生入死，多年並肩，針鋒相對也是為他安危。
    天道不仁，他並非不知，依然感到深深的無力。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莫雲華無言以對，翻開手機刷新聞，盡量降低存在感，他既是南鏡帝君，又出身政客家族，自幼關心時事，也不會覺得無聊。
    “相信我，古凝值得冒險！”
    沉默不過一分鍾，淩梓忱發聲回應，平靜之音宛如無波湖麵，沒起半點漣漪。
    情之所至，便是傾盡所有，早在藍光綻放之時，上古秘術已經開啟，此刻的他靈力全無，任人宰割，但他不想說出真相，準備換種方式爭取支持。
    “什麼意思！”
    陸遠卿瞬間閉眼，心下一寬，動手本是無奈之舉，能拖一刻是一刻。
    “我想陌玉本人，就是青帝的誘餌，古凝作為指間繼承者，一定知道龍淵密藏的所在。”
    “龍淵密藏！”
    “你應該知道裝備的重要性，玦殤的技術並不如你，可他手持幻虛之劍，一戰封神。”
    淩梓忱語速不快，吐字清晰，卻有著莫名的魔力，引人回想。
    當初聯軍夜襲覺那，破關而入，一路揮師東進，橫掃維穀平原，直逼臨江。
    玦殤劍指蒼天，氣勢如虹，飛身劃陣，無數劍花翻湧而出，幻化劍影，生生重創敵軍主帥，結束逆天戰役。
    “神器天邪！”
    往昔畫卷層層鋪開，陸遠卿深有感觸。
    靈器等級界線鮮明且不可逾越，蒼白靈器，通明法器，玄意仙器，幻虛神器，純寂聖器。開服至今靈器遍地，法器萬中無一，仙器總數過千，神器不過十餘件，聖器存於傳說。
    而玄意幻虛之器多半出自望南樓，洛音兩次公開拍賣，眾人爭相搶奪，指間財富值大漲，蟬聯榜首多日。
    “西都臣民親眼所見，神器之威逆轉乾坤。”
    “話是不錯，但你如何解釋指間敗落的事實？我不信古凝沒有機會！”
    “你知道她的魂鏈為什麼在我手上麼？”
    稍見成效，淩梓忱暗自鬆了口氣，戰亂將至，覬覦寶藏的人不知凡幾，古凝的處境顯而易見，這也是他堅持留下的原因。
    “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蘇皓彥，若非他設局相逼，你離美人可差得遠！”
    提及過往，陸遠卿頓覺頭痛，他們兄弟情路坎坷，一樣悲催。
    “我能有幾年歡愉時光，確實靠他推波助瀾，但開啟寶藏本就艱難，何況陌玉掏空指間娛樂部，洛音親自培養的高階靈音師所剩無幾。
    “原來那些甘當綠葉的樂師才是關鍵。”
    聰明人一點既透，不必多費唇舌。
    淩梓忱取杯飲水，眸中透著若隱若現的讚許，洛音與他也算舊識，他知道她不會隨便出手，也知道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可笑某個傻丫頭不惜以身相抵，極力掩飾，甚至斥巨資安頓行會成員，讓她們遠離旋渦，卻不知他心如明鏡，刻意偽裝。
    “這麼說來，青帝倒也是了解洛音的人。”
    警報解除，平和之氣彌漫開來，莫雲華旋即插言，加入討論。
    “該死！”
    現實殘忍，陸遠卿怒意飛揚卻又無可奈何。
    坐視對方資源占優等於自取滅亡，縱使千般不願，也不能再行阻止。
    “別這麼激動，好在洛音沒把指間交給陌玉，否則勝利的天平注定傾斜，我們還有很多機會。”
    目的達成，淩梓忱神思安穩，語態輕鬆。
    “古凝真是個寶貝，怪不得你這般上心。”
    爭端打戲沒看到，莫雲華退求其次，調侃起辛苦尋愛的夥伴。
    他承認這也是一種試探，淩梓忱的變化太過明顯，他無法忽略。
    “沒有她，我或許另有選擇，南鏡未必是你的。”
    往事如昨，曆曆在目，佳人傾城，便一見鍾情。
    那是難言的緣分，宿命的安排，沒有拒絕的道理。
    追求與隱忍都源自愛，荊棘遍地踏過何妨，淩梓忱怕的，是她終究不快樂。
    “影衛你自己留著，其他人我帶走。”
    感情的事說簡單不簡單，說複雜也不複雜，陸遠卿一錘定音，將跑偏的話題修正。
    “好。”
    畢竟有言在先，且條件尚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內，淩梓忱微微頷首，痛快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