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亮藍色蒼穹，初升太陽漸漸浮出地平線。
    虛空中似乎有一個點，點的背後是耀眼的光，它以奇異的角度，穿過花樹繁密的枝葉，射進了昏暗的靜室。
    洛音起身整理好自己，準備開始一天的生活，細碎的聲響驚動了古凝，她顯然沒睡好，眼底泛青精神不濟，洛音招呼她用餐，轉身調了兩杯清茶。
    古凝優雅的下樓，素色紗裙輕輕晃動，衣袂翻飛，她和洛音身量相仿，穿她的古裝更顯清麗。
    洛音擺好碗碟等她，餐桌上依舊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卻比豐盛的食物更吸引人。
    古凝默契地坐她對麵，率先舉杯喝茶。
    “等會兒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再睡一覺吧。”
    “你要出去？”
    “大小姐，我們家冰箱都空了。”
    洛音揮動筷子，開始享受自己的手藝。
    “對啊！”
    古凝不好意思的笑，她已經在寧都停留小半個月，每天和洛音品茶聊天，談古論今，生活太過美好，忽略紛繁人事。
    “你有什麼需要買的？”
    “吃穿用度你都包了，現在當真不缺！”
    “好吧！”
    洛音低頭喝粥，逐漸填飽虧空的胃。
    自她從沉睡中蘇醒，虛弱的身體半點馬虎不得，倒也養成了三餐準時的好習慣。
    這也算是對宣衣古堡那段艱難歲月的溫馨回憶。
    初時她每天要睡十幾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除了吃飯就是吃藥，想起來還有些佩服自己，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個萬卷樓，他們通常怎麼收費？”
    說到買東西，古凝忽然想起那個交易聖地，昨夜龍淵論壇大爆，靈安樂隊解散，陌玉人間蒸發，各界議論紛紛。
    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畢竟她們也曾是攜手並肩的夥伴，且她一直以為她離開指間會一路順風順水，沒想到結局這麼淒慘。
    “十萬起價，信息交換或者以物相抵亦可。”
    洛音意外於這個問題出現的時間，但還是如實做答。
    “你有他們的聯絡方式麼？”
    “那是個神秘的組織，他們奉行傳統，所有交易都是現場完成的。”
    “這麼奇怪！”
    古凝略顯失望，神色有些猶豫，她想求一個答案，又怕前功盡棄，再遇淩梓忱。
    平心而論那是個迷一樣的男子，神秘尊貴，風華絕代，果敢堅毅，言出必行，對她視若珍寶卻不格外寵溺，溫柔霸道兼而有之，嫁給他絲毫不虧，可她曾流落南靜王庭，情愛誓言早許他人，盡管時隔七年，那個雨夜的一切依然清晰如昨，刻骨銘心。
    那時的他長杉染血，劍指玄宮，為她鋪開自由之路，那時的她樂觀單純，滿心期待，相信他終會歸來，相信隻要她在，總有重逢之期，卻忘了夢想與現實的差距。皇城決戰莫氏勝出，改南靜為南鏡，她脫離苦海，他消失不見。
    溫暖漸逝，黑暗降臨，她的世界冰冷無光，異常絕望。
    不久洛音成立指間，聲名鵲起，她和陌玉菲雅分管財務，娛樂，行政，公會事務有條不紊的進行，奇特思想引領整個龍淵。
    風頭日盛，聲望無極。
    而踏遍萬水千山，涉獵眾多地圖，依然探尋無果，好在有朋友的支持和會員粉絲的陪伴，過得不算多苦，洛音也曾明言龍淵並非一個單純的遊戲，勸她不必執著，指間能保則守，不能則退，尋人為上，輕鬆掌權。
    她從前隻當她偏愛自己，卻不知她一語成讖。
    很快公會林立，官方推動，現實財團加入，到底無力負擔，退散離場。
    初戀也好，公會也罷，盡皆成空。
    其實失去一切並不可怕，怕隻怕那些記憶，她這幾年總是睡不好，紛雜人事輪番上陣，夢魘連連。
    尤其愛人孤絕的背影，淩厲的劍氣，時常讓她無意識哭泣，沈君曄就是獨一無二，可以輕易奪走她的呼吸，震撼她的靈魂。
    “確實有些尚古。”
    見她沉默，洛音低聲附和，不求回應，單純的表達意見。
    “你總是這般淡定！”
    調整心緒，古凝繼續用餐，順便評價洛音。
    “你確定後麵那個字不是漠就好。”
    “當然，這也是你和我們洛音會長最相似的一點。”
    “不勝榮幸。”
    洛音報以微笑，眼底綻開絲絲暖意，顧盼生姿，溫婉動人。
    古凝怔住，出身神賭世家，基因強大感覺敏銳，記憶精準反應神速，有那麼一瞬，她懷疑雲致心與她那位患難相知的龍淵傳奇有些關聯。
    天才少女的標誌，從來不是傾城絕世的容顏，而是寧靜如玉的神采與感染力，在她身邊心神安定通體順暢。
    二者雖然不同，但都令人無比舒適。
    “你對她一點都不好奇麼？”
    “人肉她算不算？”
    洛音翻出手機，輕快地調出瀏覽記錄遞過去，自從古凝入住，她把整個九天論壇翻了一遍。可惜傳奇會長過於神秘，並無收獲。
    “其實你可以問我的！”
    古凝按滅屏幕，反手推回，指間解散，龍淵所屬網站早就清除相關信息，她心知肚明，不需驗證。
    “我猜你們關係甚篤，遺憾頗多。”
    初遇那夜古凝漸起的落寞宛如消逝的煙花，傷痛彌漫，悲涼肆意，洛音本不想重提舊事。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有連續一千多天不間斷的接觸，雖然隻在虛擬世界交往，但遊戲是我們用心去玩的。”
    “是人玩遊戲，不是遊戲玩人，而且我看過介紹，龍淵一切比照現實，可以說是靈魂的江湖，沒有參與或許是我的不幸。”
    “致心，你當初若是和我們一起，現在就不會過得這般愜意。”
    古凝放下湯匙，神思飄遠，腦中浮現出指間年會的盛景。
    那是她們四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員出席的內部活動。
    當年的洛音刻意低調，穿著簡單的黃色衣衫，輕紗撫麵，素手撥弦，整座樓都飄蕩著華美的樂章。
    陌玉一身碧綠，宛如翠玉，活潑可愛，靈氣逼人，與在場眾多靈音師暢談曲藝，喜笑顏開。
    菲雅粉衣長裙，甜美清純，高台獻舞，飛揚的裙擺重疊絢爛，輕盈的身姿迷人心魄。
    她主管財務，專職發放禮品，一襲水藍長袍宛如地標，無數會員將她團團包圍，寸步難行。
    “世上沒有如果，我們相遇在結束以後。”
    洛音吃完早飯，臉色終於好些，紅潤暈開，平添魅力。
    “可我的心還在裏麵，看不開也放不下。”
    很奇怪，古凝對雲致心有著深深的認同感，全無防備，很容易說出心中所想。若換了淩梓忱，她一個字都不願表述。
    “你雖然纖瘦柔弱，但性情堅韌，權衡取舍自有章法，心在何處，不重要吧！”
    執著與放棄從來都是艱難的決定，順其自然不失為最佳選擇。
    “坦白說我現在就有些舉棋不定，當不起你的稱讚。”
    “龍淵出了什麼了不得的變故麼？”
    “你對龍淵也有些了解，知道靈安樂隊麼？”
    “陌玉她們也是指間舊人。”
    洛音一驚，瞬間領悟，古凝整晚失眠，猶豫不決，竟因忽然解體的靈安。
    她記得那個樂隊本是龍淵極為出眾的樂團之一，擁有素原青帝的支持和龐大的粉絲數量，吸金能力不言而喻，前途一片光明。
    “也許指間中了什麼魔咒，四位會長相繼退出，成員散落各奔天涯！”
    “四位？”
    “你沒聽錯，確實是四位，洛音作為創辦者總攬大局，主管運營策劃，我掌控財務收支，菲雅負責行政人事，陌玉領銜娛樂生活，各司其職，親密無間。後來神器出世，新生代玩家玦殤一戰成名，菲雅心儀男神，惶惶終日，放棄所有追隨而去，算是比較幸運的退場方式，而我和洛音一樣被迫離開，毫無逆轉之力，我曾經以為自立門戶的陌玉能夠跳出這個怪圈，沒想到還是難逃宿命。”
    古凝回憶往昔，越發傷感起來，眼角眉梢，布滿傷痛。
    “不，照你這麼說，菲雅的離去並沒有造成什麼難以挽回的影響，宿命這個詞，是否重了些！”
    “那恰恰是一切的開端，當時我們送上滿滿的祝福，並未放在心上，唯有洛音以她天才到難以理解的敏銳預先綢繆，且事實證明她算無遺漏。不過年餘，龍淵傳奇，指間精神支柱被迫退網，我臨危受命，即便有她的提前布置，核心成員擁戴信任，仍是舉步維艱。”
    “你剛才說陌玉自立門戶，也是在那個時候麼？”
    沒有忽略關鍵人物，洛音發聲詢問，如果她不幸言中，那靈安的事並不值得古凝去糾結。她們雖然相識不久，但同吃同住，興趣一致，友情突飛猛進，絕非尋常可比。
    “我接管公會是在龍淵五周年活動期間，陌玉出走卻是三年前的事，和我失去魂鏈相差不過一日。”
    “所以，你現在也不能確定她放棄指間的理由！”
    “那不重要，我也沒有怪過她，事實上即便她留下，以當時的狀況也守不住的。”
    形勢比人強，古凝親身經曆，更能體會個中艱辛。
    “選擇影響未來，出麵尋找與隱藏行跡確實不好決定！”
    了解真相的洛音疼惜古凝，又是局外之人，看得更加透徹。
    “等下我們一起出去吧！”
    古凝莞爾，本以為洛音之後再無摯友，沒想到雲致心待她一片赤誠，突然生出許多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