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童話卻如暴風雨一般 02第二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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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琰家庭就是個戰場,所以他選擇逃出來。
十歲起媽媽和繼父再婚,他和繼父帶來的妹妹都是拖油瓶,然而他卻是最不幸的那支,因為每次繼父酒後對他非打即罵,媽媽則是一直沉默。
高一開始他便天天住在學校,假期的學校是他一人的天堂,沒有空中飛舞的酒瓶,也沒有喪心病狂的吼叫,甚至連媽媽啜泣的哭聲也聽不見。
他聽見的就隻有粉筆與黑板的悄悄話。
那是高二第一個學期結束,穆老師不知道是誰還在夏日炎炎的教室中,他聽著教室傳來的細語悄悄從窗中窺視,發現了生在黑板上很漂亮的一幅粉筆畫。
“畫的是不錯,隻可惜下學期我們就要沒粉筆用了。”
穆老師教數學,姚琰並不是數學成績最好的學生,甚至他的數學成績足以墊底。
姚琰隻是紅著臉,坐在隻有他與穆老師的辦公室裏。
“都已經暑假了,怎麼還留在學校?”
老師的問話讓他無法作答,他怕說錯話,把嘴巴閉得就像受了驚的河蚌。
“呆在學校也好,我也喜歡一人在比較空曠的地方,如果開學人多了,反而會吵。”
“老師你不回家麼?”
姚琰一問,倒讓穆老師整個人笑了,他說:“我的家就在學校呢。”
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姚琰心中一陣暖意,然而那並非是炎炎夏日的問候。
“哎……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你數學這麼差了。”穆老師無奈的笑笑:“老天已經把你的天賦放在繪畫上了。”
姚琰看著自己的成績記錄,也不由紅了臉。
“雖然這是好事,但是這個成績,還是無法走出校門的呀。”
穆老師開玩笑的神情和溫柔的語氣讓他漸漸放下戒備,他低著頭第一次接受來自青春期的悸動,就在自己要做一個決定時窗外卻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爸爸!”
“你玩夠了先回去,告訴媽媽我一會再回去。”
姚琰看見後突然感到一陣微妙。
高二下學期,他偷偷取出爸爸去世前給他留下的積蓄,一下課就去書畫院的老師那裏專攻繪畫。
老師是畫癡,眼睛隻有色彩,吃的是麵包,喝的是水,永遠活在明暗交界線裏,她說這就是她的調子。
姚琰是她的得意弟子,她寓言他一定能上高大上的美院。
那樣的美院對姚琰來說是夢,他隻想逃離他現在的世界,畫板是他逃逸用的木筏,他要用他逃得遠遠的,逃到與他人再無瓜葛,逃到一個足以讓他開始新生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能希望自己以後的他是一個如穆老師一般的人,傻傻的,呆呆的,卻是善良的。
高中三年的新年他是無畏的,大學四年的新年他是孤獨的,現在的新年他是恐懼的。
去年他在外地躲了幾天,直到肖詩雲回來他才拖著疲憊的步伐給他道一聲:“歡迎回來。”
今年他想著與去年一樣卻被陳颯誘惑到了這裏。
大年初一,昨日的返鄉高峰已經度過,年少氣盛的城市一日後就變成老態龍鍾的安靜,路邊偶爾的汽笛讓他想起與肖詩雲一起去過的郊外,然而睜眼後卻是沒有他的不同的風景。
昨夜是陳颯值班,今天他不在,姚琰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昏昏欲睡,耳邊卻還是被強迫接受著裏麵傳出的歡聲笑語。
“請把我的家當成你的家,我家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用,我的廚房,我的浴室,還有我的房間,你等等我,我明天晚上就回來。”
臨走前陳颯曾興奮的說。
現在他在做什麼呢?
每到一人的時候姚琰都會想起那個呆呆傻傻的家夥,陳颯家的冰箱被打開,裏麵的啤酒罐們還靜靜的躺在裏麵,等待被開啟後完成它們助人消愁的光榮使命。
姚琰取出它們,任性將他們在桌子上整整齊齊放上一排,然後一個人一口氣喝完一罐,臉上多了熱氣少了冷氣舒服很多,於是不顧胃部不適又再開一罐。
周圍昏昏沉沉,昏到耳朵似乎拒絕了電視中的吵鬧,沉到他竟然跌跌撞撞進了陳颯的房間。
那幅畫居然真的被他掛在牆上,這個自戀狂。
姚琰看著那幅畫,腦中卻在想著與之匹配的色彩,然後眼前的東西逐漸變得黑洞洞,他禁不住就蹲在地上坐在地上然後躺在地上讓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舒服,這個大騙子……不是說今天回來麼?”
在支支吾吾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客廳的門開了,姚琰能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向自己靠近,然後輕輕又在自己身邊蹲下。
他的手心好暖,撫在自己臉上居然比自己的臉還熱。
他的力氣好大,居然輕鬆就將自己橫抱了起來。
他的腳步好穩,躺在他懷中就像是睡在搖籃。
他的床好軟,被子留有太陽的香味,枕頭的清爽就和他的頭發一樣。
他整個人都是溫柔的。
體內的細胞好像在說著要冷靜,然而周圍卻又是纏得歇斯底裏纏得一片混沌,他的眼睛似眨也不眨一下,周圍卻黑得什麼也看不見,隻感到那模糊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眼前最後隻剩下他。沉睡在體內的野獸終於開始蘇醒,漸漸變得凶猛,凶猛到兩個身體忘乎所以專心尋求著反應。
第二日,陽光初射進這個小小的房間內,姚琰躺在床上看著那副陳颯的肖像,終於意識到自己完全退去了禁欲係的皮囊。
“這算不是是屬於我們最美的邂逅?”身後陳颯在耳邊低語,他的手臂搭在他腰間手掌握住他的手說:
“新年快樂,我的王子。”
他看不見他的迷惑,他也看不見他的笑顏,這是他們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