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各自為政  086、尋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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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無常,其實也最為尋常,左右不過‘過日子’三個字。隻是這三個字擺在景徹和燕南身上就有些變扭了,從各個方麵都變扭。索性難得出宮,除卻景徹的刻意刁難和那些繁雜又累人的瑣事,燕南對於這次出宮之行還算是覺得有意思,當然,還要除去吃得不好和住得不好這兩點••••••
    今日外頭天氣不好,晨起就覺得天陰沉沉的,雲也顯得格外壘重,果不其然,到了正午就下起了雨。不是那種瓢潑的大雨,而是那種陰濕的且越下越大的綿綿雨,讓人渾身都透出潮濕感,更何況以燕南和景徹現在住的這個茅屋,更加談不上什麼舒服了,能夠盡力堵住有漏洞的屋頂就不錯了。自然,這苦力活還是燕南幹,經過昨天這一鬧,他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老實幹活就是。
    等到燕南的鞋襪和雙袖都被雨水弄濕的時候,景徹也總算允許他去休息了。可還沒等鞋襪弄幹,景徹就又讓他出去賣昨夜曬好的幹果。
    “•••你瘋了。”在被折磨了這麼久的情況下,燕南最終隻是惡狠狠咬著牙說了這麼一句話。
    景徹卻像是絲毫都聽不出他話裏的埋怨一般,仍自顧自把那些幹果全都收拾好,一個一個放在盆子裏,像是把玩著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等到燕南以為他不會再回應自己的時候,景徹才悠悠說了一句:“太子殿下,您不去賣幹果,就沒有錢;沒錢,您今晚就餓肚子吧。”
    “••••••”燕南猶豫良久,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脫口,隻能借著天色隨意編出些借口,說是借口,也是實話,“今日外頭雨很大,算了吧•••”
    景徹不管他,將所有果子都裝好之後,硬是拉著燕南出門,一走出去,一腳就踩在了水窪中濺起一陣泥點。燕南滿臉愁苦著看著他本來已經快要幹的鞋襪,幾乎是要罵出聲,到底是多年良好的教養讓他勉強又忍下了脾氣,盡量委婉得對景徹說道:“景徹,你帶我出宮三日,就是為了罰我幹這些苦力?”
    不料景徹聽了這話,竟吃驚得看著他問:“這怎麼是苦力?”
    “這怎麼不是苦力?”
    怎麼會是苦力啊,這明明就是他幼年最真真切切的最尋常不過的每日經曆罷了;這怎麼是苦力啊,這不就是為了活下去每日做的一些尋常活罷了;這怎麼是苦力啊,這不就是他帶他來體驗一下尋常的民間生活罷了;這怎麼是苦力啊••••••
    景徹難得有幾分耐心,輕聲解釋道:“我們隻是要去賣點幹果,不然真的沒有錢去買其他東西了,你要知道,很多人都是這麼活的,要活下去你就要做事啊。”景徹覺得這些話已經如同在跟小孩子講了,明明是最為淺顯的道理,為什麼燕南不明白呢?
    “好,好,好•••”燕南卻也覺得自己在哄一個玩鬧的小孩子,“那你好歹拿上蓑衣,我們再出去吧。”
    “哪有蓑衣?”景徹反問他。
    “這••••••”燕南這才想起他們不是在高大巍峨的晉王宮,而是在王城城郊,西街深巷的一個小破落院子裏,舉目一望,當真是家徒四壁,一覽無遺,何來蓑衣?
    燕南此刻心中已經說不清是幾味雜陳了,他不是不明白景徹的意思,但他和景徹到底是不一樣的啊!何況他也並不想介入景徹幼年的那段時光啊,縱然如今體會,可短短三天,又能感知多少呢?這,何必呢?
    燕南哭笑不得之際,也說出一句不知輕重的話來:“景徹,你如今所作所為是盼著我可憐你?”
    “不!不是可憐!”不加思考就可以否定掉這個答案,然而真正的原因卻又如鯁在喉——那是嫉妒,是恨,是恨不能感同身受的一種不得!
    嫉妒說起來是最可笑的情緒,可也是最正常不過的情緒,哪是說看得開就看得開的。
    “寡人在排行第四,上麵有三個哥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景徹絲毫不顧及他們這是站在雨裏,就這麼自顧自講起來,“王室子女,哪個不是寶馬香車、錦衣華袍、烹茶焚香,可寡人不是,我是被唾棄的那一個,是被所有人欺負的那一個••••••”
    當年景徹的母妃也是盛寵一時,大約就是因為太過得寵,才會被其他妃嬪陷害,說她與一個大臣有染。陷害的事情是被查清了,陷害她的人也得到了報複,可私情也並非空穴來風。入選王室之前,多得是青梅竹馬的愛戀,這樣的故事,說書人一日可以說上上百個,大同小異而已。那個大臣和她是青梅竹馬,也並非全然是清清白白,說是陷害,其實也是追根究底。這些事情或許可以隨著歲月流逝而過去,然而卻在先王心中埋了一根刺,就像是魚刺卡在軟骨裏,上不去下不來,不算很痛,但是個疙瘩,那個年輕英明的君王心中隻有一個疑影——景徹究竟是否是他的親生子。
    滴血認清,案卷為證,總算是證實了景徹的王室身份,可這樣的身份已經蒙上了陰影••••••
    鬧僵了的事,縱然再後悔也回不到當初了,何況一個殺伐果決的君王豈會輕易低頭認錯,他寧可將他們母子趕到宮外,這種懲罰不過是變相的逃避,但起碼,逃避有效啊,至少不用日日看到自己的‘錯誤’,便能得到一時半刻的心安。
    天空中,突然一個驚雷閃過,刹那間將陰雲切開一半,陰沉的臉上也猛然照出一道白光,亮得嚇人!景徹回過神看著燕南說:“活下去是很不容易的,那是寡人想得隻是如何活下去,縱然再苦再累,隻要活下去就好!如今也是一樣的,所以,有威脅的都要一一斬除!”他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堅定,滿臉的雨水顯得目光模糊,唯有那狠厲的態度令人深刻。
    “那•••如果有一天燕國擋了你的道,你會放過嗎?”雨霧中,問話的聲音很輕,神色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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