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來的。”
    小院裏處處透著花香，明明早已過了花開時節，唯獨這個院子透著濃濃的春意和花香，伸出院落的桂花樹開滿淡粉色的桂花，美的帶著份妖氣。院子裏種滿了各類植物，藤蔓花朵，果樹全部囊括，而且都保持著各自最美的花期，它們被主人按類別有序的規劃，蜿蜒的小路穿插其中，最終彙於院中八卦圖案的石台，一個淺藍色衣服臉色發白的女子正提著水壺澆花，她容貌清麗，烏黑色的長發在頭頂隨意盤成一個髻，一根桃木簪子橫貫其間。她身後站著一個白衣男子，微微鎖起的眉頭足以讓滿院的花失色，他的前臂微屈和向前探出的步伐透著一種隨時待命的姿勢，和身前的女子不足半米的距離，隻要女子身形輕微一晃，他微曲的手臂也會驀然一怔。
    “暮雲家的人會為了大義而死，絕不會為身邊的人而死，何況隻是一個相處不到一年的小子。”
    身後的男子隻是嘴角微挑：“你和暮雲博是姐弟，也是暮雲家的異類，他會來的，絕對。不過，你真想讓他死嗎？”
    暮雲清水拿壺的手一頓：“如果我不想讓他死，那我這六年是為了什麼而活？”
    “那為什麼……”
    似乎意識到身後人要說什麼，清水急忙打斷道：“那隻是意外，我隻是不想讓他死在別人的計劃之中。”
    院中的木門伴隨著別扭的“吱紐”聲被人一掌推開，疾風吹亂的滿院花束亂顫，那人喘著粗氣，一臉的狼狽，身後背著一個臉色慘白唇色紫青的男子。
    來人的臉上有著和清水一般的淡漠，兩人想見沒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暮雲博順著石子路走到清水麵前，掃了一眼她身側的男子隻是心知肚明一般挑了挑嘴角，沒有多言。
    “救他。”
    清水緩緩放下手中的水壺，悠悠然說了三個字：“你求我？”
    “是。”
    “那我還未見過站著求人的。”
    話音剛落，暮雲博便跪下了，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解釋，就隨著一聲清脆的“咚”跪倒在清水眼前。
    清水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暮雲博的服軟而好看，反而更黑，所謂的折磨和快感就是看一個人從不屈到服軟的過程，如果暮雲博有絲毫哪怕一丁點的掙紮後再跪下，清水都會覺得痛快，可這毫無征兆決絕利落的一跪，反而像打了自己一巴掌。
    “起來！”
    “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就是。”
     清水冷聲一笑：“你給的起嗎？你可以為了這個人下跪，當初我求你的時候你可有收手？”
    “你錯了，我不能看著你一錯再錯，鬿雀是妖，吃人的妖！”
    “胡說，你隻是和那些人一樣，絕不容忍這段戀情而已，覺得丟人！”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丟人，如果鬿雀真的好，我決不會殺了他。”
    沉默，還是沉默，姐弟闊別幾年的相遇隻是翻舊帳，翻開積壓在心頭血淋淋的舊賬。
    “你找了誰殺我？”最終還是暮雲博打破沉默，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不由朝一直靜靜站在清水身後的男子看去。
    “如果可以，我想親手殺了你！不過有個人虛偽至極，也對你恨之入骨，把你交到他手上，我絕對放心。”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話從清水口中說出來他卻不得不承認，正因為小兔消失的時間太巧，自己才會把事情想的簡單，苗龍如果是主謀，那麼配合這個主謀的幫凶就是清水，在進入院子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他心中就有預感，隻不過卻沒有想到把這軟刺送入身邊的謀劃人居然會是清水，有誰會想到根正苗紅的龍族應龍會附在一隻又瘸又瞎的狗身上，而且還是清水身邊的人。
    所以每一次自己都會那麼巧合的被置於險境，每一次事件都能看到清水的影子，他的身邊一直都有眼線。
    “你居然會和苗龍合作。”
    “合作？我隻是利用它殺你而已！而且這個計劃是我想的！你別搞錯了主次！”
    “為難方君讓我束手就擒也是你的主意？你什麼時候也喜歡隔山打牛的做派？”
    清水臉色稍變：“我不是正人君子，這主意……我沒想過你會來，因為你一向自私而大義。”
    兩人似乎都不願意多說，清水劃破食指掏出符篆在上麵寫滿符文又朝空中一拋，火無引而自起，將符篆燒為灰燼，空氣裏一股冷風橫灌在桂花樹的樹幹上空間開始扭曲，呈現出黑洞一般的旋窩。
    眼前的一切在明白不過，暮雲博不需要多問，徑直走到桂花樹旁，消失前隻說了一句話：“救他。”
    滿院的花香被風一吹透入心脾，清水拾起地上的水壺繼續澆水，一切似乎如常。
    暮雲博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他一直心知肚明，無論真相和現實如何，他總能從容的做出選擇，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預料到這一刻，早就做好欣然接受的準備。
    應龍嗅著桂香，又看了一眼雙手不住抖動的清水道：“暮雲博的體質和你一樣，討鬼神喜歡，卻不討動物喜歡，可他還是欣然接受了對它表現友好的小兔，有懷疑卻沒有排斥。他是渴望被接受的。和你一樣。我受他們幾個月照顧，尤其是方君……”
    清水一把抓住發顫的手腕不耐煩的打斷：“我知道，我身上的殺戮太多，不想在加了。”話雖這樣說，可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親眼看見暮雲博死的緣故，她的心裏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不踏實的厲害。
    應龍將倒在石子路上的方君扶起，仔細替他撣去衣服上的灰塵：“如果當年處理鬿雀之事的是暮雲家的那些人，隻怕你過得就會是另一個六年。”
    水壺中已經倒不出水，可清水卻還保持著澆花的姿態，看著壺眼出滑落的幾滴水珠圍繞著壺口打轉盤旋卻沒有動作。
    “他沒你想的那麼好。”
    “可他也沒你想的那麼壞，你們是姐弟。”
    “姐弟？暮雲家從沒有親人！”清水猛然將水壺一擲，強撐著身子快步離去，從懷中摸出一顆丹藥送入嘴中慘白的臉色才有所緩解。丹鼎派和符篆派都是道家的法術，可兩者之間卻隔了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想要二者都學注定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