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子裏的人很多，兩兩一對，三五成群，在已海鮮為主的自助餐廳，向來不乏客源。方君一入座，二話不說拿起盤子就鏟了兩盤蝦下鍋。三下五除二就把鍋堆滿了，不停的搓著手在桌子上上竄下跳，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戳著鍋裏沉底的蝦看看熟了沒。
    餐廳裏的人都很急，但站在凳子上不停搓手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又餓又慫的，隻有方君一人。那盯著鍋垂涎三尺的樣子，第一次讓暮雲博有種想裝作路人的念頭。
    “你的樣子，太難看。”
    方君吞咽著口水，眼睛也不眨：“哪是難看，這叫率真！這是表達我對食物熾熱無比的愛！”
    “你這樣子和餓鬼道裏的餓鬼差不多。”
    “你能不能別在我吃飯的時候噎我！再說，惡鬼看了折壽，我的長相可是和十全大補丸的功效一樣，讓人看了延年益壽！”
    “賣不出去的大補丸，益不了壽。”
    “……”
    方君撈出幾大盤熟蝦摩拳擦掌大快朵頤不到五分鍾半盤下肚，桌上的蝦殼堆了一半，小憩時正好掃到桌麵上幹幹淨淨，正皺著眉頭剝著第一隻蝦的暮雲博，剝蝦的手一頓，利落的抹掉嘴角的油，將手中剝了一半的蝦刻意在暮雲博眼前晃晃，又拍拍肚子，故作陶醉的樣子將蝦放到鼻底用力嗅了嗅，搖頭道：“這蝦的肉質，又緊又嫩，不會剝，真是沒有口服啊！”
    暮雲博沒有反駁，繼續搗鼓手中的蝦，從小到大魚吃得多，剔魚刺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剝蝦卻是個殘廢。
    他小心翼翼的掐住蝦腦袋，用力向裏一掐，冒出的汁水溢滿手指。立刻讓他皺了眉，在衛生紙上快速湛湛手，又繼續掐蝦頭，從蝦殼不斷冒出的灰色汁泡讓暮雲博的臉色變了又變，他真不覺的這麼惡心的東西會好吃。好不容易將蝦頭拽掉，看著還沒有露出蝦肉的半成品，暮雲博不情願的繼續扯著蝦殼下軟綿綿的蝦腳。
    對麵的方君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搶過暮雲博手中的蝦，三秒不到去殼挑線，將蝦扔到暮雲博碗中：“得了，得了得了，瞧你這可憐樣，我幫你剝。”
    不得不說暮雲博吃蝦的速度和方君剝蝦的速度不相上下，等方君剝完最後一隻蝦，暮雲博卻沒有放筷的意思，隻是抬著頭看著方君。
    “你還想吃？”
    “嗯。”
    “能不能要點臉？”
    “我給你剝蝦人工費。”
    “嘖！這不是錢的事！”
    “價格你定。”
    “好說！”
    方君記不得給暮雲博剝了多少隻蝦，隻記得收工的時候十指已經軟到抽筋，填飽的肚子又開始咕咕隻叫，方君在大廳裏溜達一圈抓了一把麵條丟在鍋裏，一口麵條一口啤酒的往肚子裏灌，看樣子還很愜意。
    “我第一次見有人把麵條吃出了燒烤的味道。”
    半瓶啤酒下肚，醉意上頭，方君又刨了一口麵條：“喝夜啤酒的時代早過了，吃用煮過海鮮的三鮮湯鍋下的麵條那才叫享受，賽神仙。爾等俗人是不會懂的！”說罷又悶下去半瓶。
    暮雲博從不沾酒，方君也不勸，隻是咬開一瓶灌一瓶，自從步入社會以來，除了在酒桌上他極少喝酒，一個是喝悶酒爛醉死在街上沒人管，一個是啤酒也不便宜。自從那個公司辭職方君就沒碰過酒，這短短小半年的時間，經曆的事太多。小兔丟了後家中更像少了什麼，他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隻是在屋裏，心裏一空下來腦子就會去想，而且正因為被清水毫發無傷的放了回來，他才越發覺得這種無聊的屎一樣的日子恐怕無福消受幾天了。
    所以，喝點酒吧，醉上一醉，心裏也痛快。
    “暮雲博，說實話，你是不是忽悠我？我告訴你，別說謊，我什麼都知道！”方君喝的臉頰泛紅，一雙眼睛迷離的盯著暮雲博，嘴中含糊不清的吞吐著。
    “我忽悠你什麼？”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忽悠我，說我找不到女朋友，明明你也找不到！”
    “為什麼？”
    方君賊嘻嘻一笑，盯著對麵那雙溫潤如玉的手笑道：“因為，你太白了！哪個女人見到你的身子都會自愧不如，男人就該糙一點，黑一點才召女人喜歡。”
    桌上的酒已經空了，盯著對麵看著自己的暮雲博，方君突然一笑：“說真的，你要是個女的，就衝你這極品的雪白的身子，我舍了老命也要追你。”
    “如果是男的呢？”
    “男的？”方君迷迷糊糊的扣了扣腦袋：“噢，對，你是男的，哈哈哈，我不喜歡你！”
    “為什麼男的就不喜歡？”
    這個問題讓迷醉的方君一撅嘴，極為不滿的看著暮雲博：“我沒說是男的就不喜歡，我說的是不喜歡你。”
    見方君顛三倒四的混蛋樣，暮雲博總算知道為什麼家裏人從不沾酒，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醉了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可以肆無忌憚的提問。
    “為什麼不喜歡我？”
    方君身子搖晃幾次，勉強站穩：“因為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又和我天天待在一起，折騰我，還給我發工資。可你遲早會走，而且還是給我慣了一身的壞毛病才走，萬一我隻想吃你做的菜，又想你沒事找事的折騰我，又想從你那騙工資的時候，我該怎麼辦？所以在我心裏你就是個潔癖嚴重淡事多冷血的僵屍臉，而且還患有兔癌晚期，就是一個神精病！對了，還宣揚封建迷信，是新時代的毒瘤。”
    暮雲博沉默了，看著眼前這個醉醺醺的男人沉默了。說不清心頭是喜是怒。
    又半瓶酒下肚，方君暈的更厲害，話也多了：“其實吧，我這個人特別開明，小時候我就被哥們親過，不過最後我把那混蛋揍到了醫院！操！占老子便宜！前段時間聽說他和男人在一起了，同學聚會上都沒臉來，所有人都把他當笑柄。其實要是我，我就把我男人帶來了！而且還要當著所有同學麵隆重介紹就是我爺們！然後把他們都惡心走，慢慢享用那一桌好菜，哈哈哈！”
    這種事情，暮雲博相信方君做的出來：“何必找找個男人，帶一個不堪入目的女人也可以吃一桌的好菜。”
    “不不不，我好歹也是個有節操的正人君子，從不做騙婚的事，是則是，非則非嘛！”
    熟悉的一句話讓暮雲博不由搖頭：“你如果真喜歡上了同性，就不會說的這麼事不關己。”
    方君微醉的眼眸一睜，空瓶被狠狠砸到桌上：“我告訴你暮雲博，我方君說話做事從來說一不二，絕不認慫。我可是連屍體都敢踩的人，如果我真喜歡一個和我一樣的男人，那麼我一定會掏心掏肺的對他好，畢竟，我不是對每個公的都來電。”
    “不過，我應該沒那麼倒黴，畢竟咱著臉還是有女人緣的，而且我這顆不鏽鋼的心，得多少水才能鏽化？”
    之後方君有絮絮叨叨了很多很多的事，從小學到大學，從初戀女友，到網聊女子，從兄弟到父母，變成了一個十足十的話癆，暮雲博沒有插嘴，隻是一邊吃火鍋煮麵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直到方君撲通一聲麵門砸到桌上才背著方君結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