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收拳，怎麼打出漂亮的一擊。”
    這是安九跟我說的話，其實她極少給我像樣的指導。畢竟她對我的糾纏一直表現出不怎麼耐煩。但是當我用死纏爛打胡亂出擊的方式拚命追求她，並表示用不同的方式作出多種嚐試，總有一種可以戳到她的痛點。她終於冷靜地跟我說出這樣一句話。不知是真要我漂亮出擊，還是換了一種說法讓我收手。總之我聽了，細想起來竟還覺得十分受用。
    第一回見安九十在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上，不清楚她到底是哪個帶來的，穿一件白色映著巨大字母的T恤，牛仔褲卷到腳踝上麵一點點倒是正好襯出筆直修長的兩條腿來，頭發綁成一條馬尾，沒有化妝，整個人的感覺就是美豔不足，清麗有餘，總之算不得起眼。在一群盛裝的人裏麵更是一眼無法注意得到。相處玩下來倒是覺得還有些意思，時而冷漠時而放肆，覺得跟每一個人都友好玩耍，又覺得跟每一個人都有所保留，大笑之下還流露出疏離。
    總之一晚上玩下來大家都還開心，本來都是無關緊要聚起來的一群人，歡樂完了大家各自散去，我卻趁機要了安九的聯係方式。說不上她到底哪裏吸引我，但總覺得回味無窮，不想就此錯過。
    可畢竟才見過一回，留下的聯係方式找不到合適的使用理由，就一直在手機裏保存下來。盡管那時我在朋友之間的名聲並不太好，好像隨時可撩並無真心。但又覺得安九有點特別，一時不好把控怕唐突了白白斷了以後的路，就一直伺機而待。結果緣分這個東西果然奇妙，該有的時候總是會有，半個月之後我就又遇上了安九。半個月來我真的總在想她，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樣。
    我也就在酒吧裏遠遠地看著她，正在思索怎麼上前搭訕，她穿得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淺，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的T恤變成了灰色，連字母都沒有變。我想她大概是把同款的T恤都收集起來，省了搭配的煩惱。我還在想著就已經看安九跟一個姑娘打了起來。掄胳膊揮拳的姿勢甚是利落，一點也不像傳說中姑娘打架那樣撕扯糾纏。因為她的利落，對麵跟她爭執的女孩反而愣了起來，無從發泄出手，她不繼續也不說話，嘴邊擒著一點笑，轉個身朝著出口走了。我越發欣賞安九，決定無論她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也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是的，我不知道她的性取向是否跟我相似，如果她喜歡異性，那麼我成功的概率又降低了不少。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讓她對我這個人感興趣。我開始不再依賴緣分，向身邊所有的人打聽她的動向，想盡辦法出現在她的麵前。他們都說，Lea這次動真心了，從來不曾看她對誰這麼上心。我不在意，安九對我來說確實與眾不同，每個人生命中大概都會遇到這樣一個存在，驚起自己所有的感官。我嚐試了很多爛熟的方式，送花送禮品，獻笑獻殷勤。但是她始終不冷不熱。他們說，安九有一個處了六年的對象，一直沒有散夥，Lea這次沒戲了。可是有什麼關係，如果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安穩，我不該總看到安九一個人四處流連不該看到她眼裏的落寞。
    有一次在她家樓下看著她端著個水杯帶著兩隻狗站在陽台上喝水，一站就站了大半個小時。我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就上樓敲了門，連她是不是和她那個相處了六年的對象同居都不知道。好在隻有她一個人在，可是她又不讓我進門，倚在門框上冷眼看著我，就差讓兩隻狗出來攻擊。我平時的嬉皮笑臉一時也無法發揮作用，隻好上前一步先發製人把她抱緊了親了一口。她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隻是臨了淡定地關上了門。我突然覺得麵對她自己實在道行尚淺，偏偏又總想往上衝。
    我們開始有了斷斷續續地聊天，安九總讓我說自己的事，對自己倒是隻字不提。問我一些問題，我倒也全都如實回答，每天跟她說很多遍情話。並不是刻意，隻是情之所至，那些話就在嘴邊上。聊了很久的天，我卻隻知道她會做飯，土豆燒肉做得很好，因為她的姑娘喜歡吃那個菜。湯圓隻吃芝麻陷，非自己手工做的不吃。她甚至好心地教會我做土豆泥，一步一步，難得地耐心。我開始從食物著手，找準機會向她討教，唯有在這個話題上她比較友好些。
    結果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弄得我實在心神不靈，慌了一整天。他們說，安九的對象知道了Lea的存在，在家裏大鬧了一場，安九隻好安生一些。哎，明明是我的一廂情願，卻非要她來承擔這個後果是不是有點殘忍。我對她的非分之想也確實沒有更進一步，也沒有機會更進一步，然而即使隻是停留在一廂情願都受到了阻礙。
    過了幾天我還是在安九出沒的場所逮到了她，好像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太好。我牽著她的手按在心髒的方位說安九我好疼。她安靜的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像是在跟我說話眼神又不想是停留在我的身上，疼嗎，忍著。明明是很殘忍的幾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卻是意外地溫柔。我沉默，不是因為我不想說，隻是實在無話可說。
    事情已經不在我能掌控的範圍之內，這讓我覺得很不安。那之後我開始對自己狠心，努力憋出一大通的話想給我跟安九之間做個了斷。索性是大家都知道我對她的追求和情感，我也不在意在所有人麵前再瘋狂一回。Lea從來都是個為所欲為的瘋子。她生日那天我借著朋友店裏的喇叭大聲給她表白，煽情至此連我自己都感動。但是我最後說，隻要她開口讓我消失，說我對她造成了困擾，我立馬滾蛋。其實這話說出來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安九從來都不是心軟的人。結果那麼多人巴巴地看著，她竟然沒有開口。我理解成她舍不得我真的消失，我的存在對她來說是有意義的，多多少少。我開始又在她麵前晃悠，隻是看得越多越是不能控製自己的感情，不能控製想要跟她在一起的衝動，不能控製自己心裏經常會冒出的悲傷。這不應該是我生活的節奏，Lea從來都是傷害別人的那一個，我曾今一度十分嘲笑那些為情所傷為情所困的人，未曾料到自己也有這樣一天。
    最後一次真的被我自己搞砸，還是怪酒精。喝了太多的酒，我愈發放肆起來。看到安九在人群裏笑的格外開心，心裏特別難受因為我竟然很久沒有看過她對我笑了。我才想起來自從我纏上她以後她竟然對我不再有笑容，可以對別人笑唯獨對我沒有。我衝上去抱著她哭，又非要她開口承認她對我的感情，姿態之惡劣我自己後來都不敢回憶。安九終於厭倦，也許厭惡，也許她對我從來沒有過多餘的感情不過把我當做她平淡生活的一點調劑，在我不真正打擾到她的程度之上，她都可以原諒。但是當我真的出格，她會手起刀落豪不留情。
    “你走吧，我不需要一個不可自控的人。“
    果然，我沒來得及收拳就已經筋疲力盡，無法打出最有力的一擊。所以之前行動得再多，都不夠深刻都很可笑。我甚至連她那個傳說中處了六年的對象都沒有真正見到過。我沒有走，安九走了。他們說，安九工作安排去外地駐派，她申請到了名額沒有說回來的時間。她走了之後我反而冷靜下來，回想自己這段時間的舉動，說不上後悔，隻當是一段難忘地人生經曆吧。
    我真的喜歡她嗎，連我自己現在也說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