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黎明是寒冷的。日出之前，天地無光。
    風刺得人宛如麵目被割裂。元定卻覺得他的內心更為煎熬。
    如果……如果S1所代表的含義是……
    那不就……那不就是不管多少夢……都已經遲了嗎？
    在日出之前，阿金抱他下了馬。
    “一直往前，你已經看得見城牆的影子了。”
    元定看了他一會兒，抬手抱了抱他：“謝謝。”
    阿金拍了拍他的背：“回去之後找到你那個唯一的親人吧。那個叫司馬徹的。”
    元定差一點直接就淚湧上來。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和阿金提過司馬徹這個名字了。
    真是……真是……造化弄人。冥冥天意。
    在黎明的黑暗裏，他一腳一腳地往隻能看得見模糊影子的城門走。到最後他走到了城門下，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世界像是突然亮起來的。元定一身胡服，站在城門下朝著查驗可疑身份的守軍道：“報告你們將軍。小蓮兒回來了。”
    ……
    守關的年輕將領姓元。
    聽見那些士兵叫元將軍的時候元定一瞬間呼吸都要停掉。但是看到出現眼前的陌生麵孔的時候，他又鬆了口氣，同時心底不知怎麼的生出了些失望的情緒。
    “如何？”
    元定定了定神。把他死記硬背的文言文段落給背誦了出來。
    元將軍一邊聽他說，一邊用筆記下。最後全部說完的時候，元定愣愣地站在那裏。
    “怎麼了，青蓮？還有嗎？”
    “沒有了。”元定回答他。
    元將軍直起身，打量著他，“你還好嗎？和我講講你身上發生的事。”
    “我……”元定覺得他的經曆乏善可陳，或者說，是不足為人道，“我和海瑤公主接頭了。她告訴了我消息。然後我就回來了。”
    元將軍皺了皺眉，“青蓮。二王子呢？他對你怎麼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元定神色有些麻木，“我……將軍……這些我可以以後再說嗎？”
    元將軍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我給你在城裏安排了一處宅子。你不需要再回到軍營裏了。”
    元定有些疑惑，“軍營？”一無所知。S1的起始是一無所知。一無所有。
    元將軍看了他一眼，“我到時會將你的功績一同報告上去，免除你的軍妓身份的。”
    元定是飄著走出去的。怪不得好幾個人看到他的眼神都黏兮兮的，又曖昧得緊。
    啊。
    原來他的身份是軍妓啊。
    嗯……這真是個……令人恨不得日天日地炸遍全宇宙的身份呢。
    已經在爆炸邊緣的元定終於找到了他的臨時居住民宅。他鑽上床之後就開始睡。睡得天昏地暗。
    夢裏麵一會兒是阿金在太陽升起之後被人發現全身是箭射成篩子的屍體，一會兒是司馬海瑤年輕的、帶笑的臉，我弟弟最近回國，打算借住在我家。
    然後那張年輕的臉突然就變老。滿是皺紋。
    “是，朕有病。朕得了一看見元虛碧就魔怔的病。”
    元定猛地睜開眼。
    黑暗中。一切都是靜謐無聲的。
    元定捂著臉。開始小聲地哭。
    過了很久他自覺哭得差不多了，起身打算斬斷這場夜長夢多，卻聽到有人在他旁邊說道：“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元定被嚇了一跳，“你誰？”
    對方起身去點亮了一個燭台，轉頭看著他，“青蓮，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
    元定呆呆地看著他，“將軍？”
    元琛皺了皺眉，“你到底怎麼了，青蓮？你是怪我送你去做探子嗎？可是這不是你一開始自己拚命要求的嗎？你現在可是後悔了，開始怨恨我？”
    元定傻了一般地看著對方，“我……和將軍？”
    CP竟然這麼快就出到第二對了。元定覺得節奏快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青蓮。我一定會讓你擺脫軍妓身份的。你到底在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不管怎樣，你在我心中都是我的青蓮，我的摯友。”
    元定幾乎癡呆：“我姓什麼？”
    元琛愣了愣，有些震驚地站起身看著他，“你姓殷。”
    “殷青蓮嗎？”
    元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上前幾步抓住他雙肩，“你怎麼會連這個都忘了？你受到了什麼刺激……你是殷青蓮啊，我的摯友。”
    “我……”比起這個，元定有一件更想確認的事……“今年是征和幾年？”
    “……征和十五年。”
    “當今聖上今年幾歲了？”
    “……二十有九。”
    “聖上名諱是徹嗎？”
    “……”在元定可怕的眼神裏，元琛點了點頭。
    元定深吸了一口氣，“你是元家人？”
    “我是鎮南侯的養子……”
    元定又覺得他要喘不過氣來，“……鎮南侯是元震澤？”
    “是元侯爺。”
    元定感覺自己都要笑出聲來，“啊哈，他竟然也能封侯？”
    “青蓮……”元琛看著他癲瘋的模樣，沉痛地抱住他，“青蓮你到底怎麼了……該死的，早知道我不該同意你去做這樣危險的事的……”
    元定歪頭看燭光，“啊，這就是S1。我好想死。”
    元琛此時已經確定，他的摯友已經因為受到過大刺激而瘋了。
    ……
    崩潰過後。操蛋的人生還是要繼續。
    麵對看病的大夫。元定保持沉默。發現對方要動針了元定就抱著元琛哭，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元琛無奈地摸摸他的頭，“好了。好了。我在這裏。不要怕。”
    “讓他走！！讓他滾出去！！”元定指著大夫像一個真正的神經病一樣鬼叫。
    元琛隻好先付錢讓人出去。
    大夫一出去元定就又恢複了正常，“我有辦法離開這裏嗎？”
    “你要去哪裏？”
    “上京。”
    元琛神色變了變，“你要去那裏做什麼？”
    元定神色也變了變，“去懷念一下過去。”
    “青蓮，你現在的身份是回不去的。”
    “啊？為什麼。”
    “你是謀反的罪臣啊青蓮……沒有聖旨你根本沒法往回踏哪怕一步。”
    “我……我為什麼會謀反？”
    元琛表情有些憂傷地看著他：“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謀反。”
    元定：“……”
    好吧。你這個百無一用的鬼畜元震澤的幹兒子！！
    元定開始思考起偷偷往回跑的方法。但是政策在，邊關往京城方向走需要文牒。他現在是個連基本居民身份證都沒有的人。他是罪臣。最沒社會地位的軍妓。一逃出軍營就要被抓回去處死。
    朔方城入秋很早。感覺一夜風吹之後整個草原就都黃了。
    元定呆呆地靠著窗框，當真是寬衣解帶容顏憔悴。看得好基友元琛神色越發心疼：“你一定要回上京嗎？”
    元定唇畔翕動：“阿琛，我不想死在異鄉。”
    這一句話說得元琛都忍不住回頭偷偷擦淚。
    “青蓮。我帶你回去。”元琛仿佛是下定了決心，死命抱著他，“最多不過卸掉軍職。我一定帶你回去。”
    利用基友情來完成自己苟且目的的元定這一刻覺得心底有些歉疚。要是元琛知道他回汴京是為了爬皇上的床，是不是要嘔血？想一想將來會發生的事元定就覺得好基友要崩潰。
    入秋後不久。元琛就因召回京。
    他毫不避諱地與元定共騎一馬。原本作為軍妓存在的“小蓮兒”就是專門伺候元琛的，軍中其他人見了也沒什麼反應。
    這點倒是讓元定初始知道自己身份的時候的日宇宙心情緩解了一些。想來好基友之間也不會上床。
    不過一天晚上在官驛下榻的時候元琛伸手就摸到了元定開襠褲裏麵。
    “你……”元定有些震驚地轉頭看著元琛。
    元琛臉色微紅，“我們很久沒做過了。”
    元定：“……”他又想日宇宙了怎麼辦。
    元定的表情讓元琛以為探子事件之後元定的心理陰影猶在，他貼近元定，動作輕柔，“青蓮，我會讓你忘記那些事的。”
    元定一把就推開了人，他神色窘迫地靠在床頭，“不行。”
    元琛還是不死心，“我想幫你。青蓮。”
    元定感覺心理特別微妙。怎麼碰到的元家人各個都想幹他。元震澤想幹他。元震澤的幹兒子現在也想幹他。
    “不行。”元定態度很堅決。不給草。
    元琛不會硬逼他。被拒絕之後也隻是神色有些鬱鬱地躺下。
    元定躺在他邊上，感覺就此失去了同床睡覺的安全感了。
    噫。做男人真難。為什麼總是有人覬覦我的屁股？——元定。
    ……
    上趕著給皇帝獻屁股的元定終於在一個風雨綿綿的秋日裏到了他魂牽夢縈的上京。
    路過明月樓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他當年一開場倚過的窗。感慨人生際遇多端。兩場夢就十年。
    “他竟然立了皇後？”
    “是元家的。算是穩定朝局、拉攏侯爺吧。侯爺也娶了一個公主。”
    元定有些目瞪口呆，司馬徹元震澤你們兩個這樣互娶妹妹，就可以證明你們之間關係真的很好了？
    “那個元虛碧呢？”
    元琛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是那個元虛碧嗎？傳說中的元家二公子？”
    “啊。是他。”
    “不知……我也還是前年偶然聽到這個人的……他十年前離奇死亡。皇上至今也念念不忘。”
    當時元琛剛被鎮南侯收為養子，可謂初登名利場，打馬藏鬮間，旁人提到皇家後宮八卦。扯到元後穩重大氣，每年要求皇上多擴充後宮，皇上兩耳吹風全當聾瞎，反複隻說待故人歸。
    “故人，是哪個故人啊？”元琛神色好奇。
    周遭的人也不自覺地放輕了音聲，“也是你元家的人。鎮南侯的胞弟。元家今天有這個位置，開端總是他。”
    “侯爺竟然有胞弟？”
    “有的啊。侯爺名諱不是謀麼。當時兄弟一謀一定，可謂謀定而後動。你覺得侯爺長得如何？想象一下，當年的元虛碧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傳說中那是真穠豔，真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