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霜天曉角 第十章 秋風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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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不經意地拿一點針尖使勁往下戳,戳到別人的心尖上,狠狠地碾。這樣的舉動落在旁人耳邊,也不過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而已——
“多年不見,元家小子都長得那麼大了……”
司馬昱麵容含笑,不輕不重地繼續道:“記憶裏見過一次,還是剛會走路的時候呢。”
這話擺足了年紀輩分。元定比司馬徹還大六歲,元定會走路的時候,司馬徹連人都還沒出生。
司馬徹聽了,麵上也保持著慣常的冷峻,隻道:“元震澤軍功不斷。不需多年,必追及其父品級。”他故意將司馬昱所指的人替換到元謀身上。絲毫不談及元定。
然而他不想說元定,司馬昱偏就要說,就要存心給他添不痛快,“皇上這就是偏心了……隻讓哥哥光耀門楣,也不給弟弟絲毫名分。”
元定早就在他們進殿之前就撿到恰當時機逃掉,此時兩人的交談,元定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他人後宮宅事,再親密的兄弟也是不能伸手去管的。
更何況還是皇家的叔侄。
深諳政治鬥爭套路的司馬徹仍然保持冷漠表情,口氣中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警告,“震澤沒有弟弟。”
通過兩次元府假想滅門事件,司馬徹已經深刻認識到了把元定與元府幹脆利落地分開才是明智的政策措施。
司馬昱保持微笑,不管心中在想什麼麵上都是微笑——“皇上說的是。隻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廂情願就能成好事的。臣年輕時候日日沉湎酒色犬馬。一日得了一匹西域神駒,疾行如風。臣分外喜愛,為他親自設計打造了一副滿是黃金珠玉、華麗無比的馬具。我將其安在馬兒身上,著人日日訓教。”
司馬徹已經知道司馬昱想要說什麼了。
“那馬兒習慣了遼闊蒙北草原的秋風野湖,何曾被人套上鞍具轡頭馴調過?他桀驁狂躁,馴馬人便愈發下狠手。時日漸久,他傷痕累累,終於看上去仿佛能聽得懂人呼和口令了。臣那時甚是高興,迫不及待要驗收碩果。驅馬奔逐,迎風快意之時,那馬卻突然發起狂來,將臣摔下,狠踢數腳之後,又奔著那馴馬人而去,不顧臣親衛弓箭,將馴馬人踢死了。”
“好烈的性子。”司馬徹淡淡道。
司馬昱無奈歎了一聲:“是啊。好烈的性子……他中了數箭,醫治時也狂躁不安。不願被人接近……最後是失血而亡的。”
司馬徹問:“皇叔之後便不再馴馬了麼。”
司馬昱低低一笑:“臣那時也受了不輕的傷……後來也便想通了。有些活物,天生那般。縱使拿到手了又能如何?與其讓他死在上京的高牆碧瓦之下……倒不如看他暢快自由地遠遠活著。”
司馬徹靜默良久。
他那一瞬間想到了元定在司馬昱麵前強笑有所求的模樣。想到了元定回元府時的緘默眉眼。想到了元定偶爾眼底深處閃現的抑鬱之色。
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他想到了那年他第一次強迫元定與他行那顛倒常理的雲雨之事,元定緊緊抿起的唇角。不肯看他、閉上的眼角滑過一滴液體,他迫不及待地伸舌舔了又舔。隻覺得是無上美味。
占有的一瞬間,十三歲的他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這世上最好的寶物。
那之後他隻想著怎麼一直擁有這個寶物。
為此,他一直努力到了今天。
這是司馬昱直直插到司馬徹心頭上的一根針。針太細,傷口太小。即使滲出那麼一滴血,也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隻有司馬徹自己才知道,髒腑深處翻攪的鈍鈍痛意。
司馬徹很清楚地明白在他和元定兩個人的關係中,他更像是一頭熱的存在。元定雖然順服於他,卻遠遠不會達到與他平等的瘋狂愛意。元定的情感是高冷如霜的。他靜默下來的那雙眼睛仿佛就在說著——他誰也不愛。
不過那樣又如何呢?
司馬徹眼神冰冷,嘴角微勾,朝司馬昱道:“皇叔心善寬厚……朕自小便自私狹隘,寧可把他毀了,也絕不想把他有朝一日假手於人。”
司馬昱聽言,也隻是點點頭,他眼神清和,口氣謙恭:“皇上坐擁天下,本該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