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教雙眼開始變紅，“你知道他有多好嗎？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醫者父母心，可他卻選擇了離開，他的離開，比那個年輕人在我眼皮子下麵去世還要不能接受，你崇拜的，你信仰的，全在那一刻坍塌了，我開始找不到自己的意義，開始睡不著覺，大把大把的脫頭發，後來我的家人開始陪著我旅遊，人總有走出來的時候吧，隻是方式不一樣罷了，但能以正確的方式是多麼不容易，你要想一想那些愛你的人，怎麼可以讓他們失望，你是他們的希望，又怎舍得傷他們呢？”
    餘暉閉上了眼睛，是啊，又怎麼舍得傷他們呢？但還是能想起來，那天人群中的憤怒，還有那句一命抵一命，仿佛就像魔咒一樣在自己的耳邊縈繞不去。
    “我再次走進手術室，我沒法坐在麻醉機前，我總是感覺這個人就要死去，曾經最讓我驕傲的就是，看著他安詳的睡去，沒有痛苦的醒來，這是每一個麻醉醫生的自豪，可是我不行了，隻要這個人閉上眼睛，我就覺得他死了，他要死了，我無法再繼續下去，後來，我喜歡上了婦產科，總會有新的生命誕生，總是那麼的有希望，你也試著再換一個科吧，並且我覺得你也不是很喜歡婦產科。”
    “簡直就像噩夢。”餘暉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我希望你能挺過來，這次的事情，和醫生沒有關係，我們的搶救也是最及時的，如果在其他地方急產，還有軟產道損傷的並發症，估計當場就死亡了，年輕人，路還很長，為了那些愛你的人，勇敢的邁出來，去救更多的人，讓死者更有意義，好嗎？”帶教拍了拍餘暉的肩膀，走了出去，留下餘暉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
    島斂一出醫院，就發瘋一樣的往回趕，他開始後悔為什麼把餘暉的手機拿走，不然自己時刻都能給他打電話，真想把他栓在褲腰帶上，好像這樣，才可以放心。
    島斂推門進去，就看見獨坐在沙發上的餘暉，怎麼睡了覺，吃了飯卻更憔悴了呢？“什麼時候睡醒的，瞧我買了什麼好吃的。”島斂把食盒擺到了飯桌上。
    “島斂，把手機還給我吧，我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不會胡鬧的。”
    餐桌邊的人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依舊在往盤子裏倒著剛買回來的菜和飯，過了好久，才聽見聲音，“餘暉，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你還有我，下地獄我也會陪著你。”說話的人沒有轉過身，讓後麵看著的人卻是眼眶一熱。
    “島斂，遇見你我餘暉很值。”餘暉走到了餐桌旁坐下來，拿起了筷子。
    島斂覺得這句話不對勁，很不對勁，卻又不好再說什麼，隻能低頭吃飯，兩人現在都如嚼甘蠟，卻還在繼續。
    “我準備回家住幾天。”餘暉並沒有抬頭。
    島斂的筷子卻停在半空，久久不能動彈，他其實應該想到，他甚至更想到了，餘暉可能和自己就此分手了，他想自己去暗處舔自己的傷口，他想一人來承擔這些東西。
    “我陪你回去。”
    “不用，你在這裏實習吧，這一年會很重要。”
    “你覺得我什麼重要？”
    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空氣中蔓延著難以消散的壓抑，卻讓兩人像比賽一樣，誰也沒有先扔下筷子，繼續著這一場誰也不想吃下去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