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戰北平 第十一章 鴉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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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天地真的能夠感知人心,北平這場雨雖是下了便停,但到了晚上卻又瓢潑地下了起來。
遲水秀是在陰暗潮濕的倉庫裏醒過來的,他的身邊守著個丫頭,稍稍睜開眼,那丫頭便衝出門去對外麵小聲喊:
“快告訴少爺,遲先生醒啦!”
遲水秀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渾身濕透著,身上的皮膚黏黏膩膩,估計是被雨淋得發燒了。外麵雨聲大作,不一會兒,便有人推門走了進來。遲水秀抬眼看去,心中涼了半截——朱莫遊頂著那極膩人的笑容蹲在他身前,討好道:
“你醒了?對不起不能把你弄到房間去睡,萬一你鬧了,我娘那裏不好交代。”
遲水秀混沌得眼睛快睜不開了,他強忍著昏沉之意,問道:
“華生呢?”
朱莫遊一聽這日本人的名字便氣不打一出來,他板著臉,不高興地說:
“這你就不用管了,他自有他的去處。”
遲水秀絕望地閉上眼,拉住朱莫遊的手:
“我求你了,告訴我,我不鬧。”
朱莫遊感受著遲水秀手上滾燙的溫度,更眼瞧著遲水秀那張柔美的臉染上發燒的紅,腦子一個發蒙,便口幹舌燥地透了實底:
“反正你也走不了,我就索性告訴你。王府花園的蘇冷江要與我做交易,他心心念念那個日本人,想要拆散賀君竹這對苦命戀人。但是我妹妹沒嫁給賀君竹之前,我是不會如了蘇冷江的願的。那個日本人被我放到鴉口堂了,是福是禍,看他自己的造化。至於你,這輩子就待在司令府吧。”
身體越來越熱,朱莫遊的話遲水秀隻聽了個囫圇,但‘鴉口堂’這三個字卻是尤為清晰。他驚懼著心係櫻內華生,在為自己的命運忐忑的同時,隻希望華生沒事才好。
如果說在赤字幫沒有覆沒前,東北的黑幫是由金大禮隻手遮天的,那麼北平城中沿襲了百年有餘,勢力網觸及到中華各地的,就唯數第一幫會——鴉口堂了。自古以來黑白勾結,以朱莫遊的身份背景,與鴉口堂交好並不意外,隻是這無端扔進一個名聲在外、有戴罪之身並且被視為關東軍叛軍的日本人進來,恐怕連鴉口堂都不好做。
今兒正好輪到秦淮讓手底下的人當值,他剛剛踏進永春樓,屁股還沒坐熱,毛四就急匆匆地溜進來,附在他耳邊說:
“六爺,不得了了,朱莫遊往咱們堂口裏塞了個日本人,說是暫住。”
秦淮讓一杯酒下肚,毫不在意:
“塞就塞唄,那個狗崽子往堂口招得禍害也不少了,還差這一個麼。”
毛四當時就急了:
“這回不一樣啊!那個日本人是櫻內華生,您知道的!”
“你說什麼?”
秦淮讓的酒杯震到桌子上,嚇得旁邊一臉諂媚的老鴇子一個激靈。他收斂了眉間狠戾起身,匆匆往門口走:
“真是沒個安生日子。”
鴉口堂的裝修是很洋氣的,作為眾人口中的太子爺,幫會未來的繼承人,秦淮讓不僅隻有打打殺殺的本事,他雖然是二十歲中旬的年紀,但見多識廣,少時便遊曆各國,算得上是個遠近聞名的拿槍弑人的斯文禽獸。
所以當櫻內華生清醒過來,入眼便是那五彩斑斕的琉璃燈罩,還有頭頂那巨大的水晶吊燈,這棟別墅的大廳裏清冷寂寥,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他呆愣著,還以為猛然間又回到了在東京時,夜夜與其他政客在舞會上你來我往、勾心鬥角的日子。
直到腳步聲襲來,他才轉頭望過去——西裝革履的青年帶著大批黑衣人走進來,那青年五官深邃,嘴上叼著根牙簽,剛氣十足卻不粗武,分明是浪子之身又氣息溫潤,眼中透著饒有餘地的柔軟,不像賀君竹那樣的,給人的感覺總是強硬得不由分說。
秦淮讓從進門起眼神就沒從櫻內華生身上移開,他對這個日本人有所耳聞,據說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砍掉親生父親的手,手刃親外公的命,還以為是個滿臉刀疤的屠夫,沒想到竟是個白淨瘦弱的淡漠少年。
“不管你是誰,留下我隻會給你招禍,不想引火燒身就放我走。”
秦淮讓走近了,還沒等開口,櫻內華生就搶先說道。
可秦淮讓是不會無端得罪司令府的,朱莫遊冷不丁把這日本人送來,這裏麵的前因後果他都沒有弄清楚,自是不會隨便做決定。於是他居高臨下地瞅著櫻內華生,禮貌地笑道:
“放不放是我的事,你聽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