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隊的夜車浩浩蕩蕩地開出北城，向一望無際的遠方駛去。駐地由熱鬧歸於冷清，北城百姓還在夢裏戰戰兢兢、擔心明天是否還有命活下去的時候，關東軍們已經全部撤離這座小城了。
    而與此同時，黑瞎子山上吹響了綿綿不絕的號子。
    零星的火把聚在黑角寨的寨門口，人人都騎著馬，馬上馱著包袱。雞條拿著號子，嘴巴鼓得溜圓，使勁兒地往寨子裏吹。直到吹的再也吹不動了，他才有氣無力地回身對賀君竹說：
    “大當家的，寨裏肯定空了，別趕了。”
    賀君竹點點頭，遛馬轉身，對身後的五十來個土匪兄弟們說：
    “各位兄弟們，我賀君竹自從占山為王以來，就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死都不和關東軍同流合汙。自從我執意把小崽子帶上山，寨裏風波四起。但他櫻內華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大家心裏都有數。我賀君竹這一條命一顆心是吃死了要搭在他身上了，但我不強求任何人都和我一樣。今天咱們有一說一，想要跟我去奉天救人的就跟我走，不想去的立馬下山回家，我賀君竹絕無二話。從今往後山水有相逢，若是有命再見，咱們還是好兄弟！”
    賀君竹話音剛落，順驢就立馬接話道：
    “救小崽子這事兒我可得去啊，我還有賬沒跟他算呢！再見著他非得揍他個滿地找牙！”
    梁序也是一本正經而大義凜然地附和道：
    “沒錯，上回在牌桌上，那小王八蛋使詐把俺們倆坑苦了，這賬不能不算！”
    戴放頂著舊傷未愈的臉，笑著說：
    “這就巧了，上回我借華生的那本書他還沒還，那是不能再有的絕版，無論如何我都要找他要回來。”
    遲水秀這瞅瞅，那瞅瞅，發現自己沒賬可算也沒書可要，於是便低頭笑了，淡淡地說道：
    “人生難得一知己，我這條命是華生給的，救他，是義無反顧的事情。”
    賀君竹望見人人都能豁出命去救櫻內華生，不禁喉嚨哽咽，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他雙手抱拳，感激道：
    “這一趟九死一生，無論如何，我替小崽子謝過大家了。”
    那金大禮和金決也騎著馬站在一旁，瞧見眼巴前這人人爭先恐後去送死的局勢，不由得急道：
    “君竹，你傻了是不是？我那些話都白跟你說了？你非要去送這個死幹啥啊！”
    賀君竹的臉被火把照得發亮，他的眼眸中柔情似水，似乎要洞穿這黑夜立刻飛奔到櫻內華生的身邊：
    “從我第一眼見著小崽子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如果沒有他，我是活不好了。都說亂世先求自保，可他今天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連他都保不住，我還算個什麼男人？他可以為了我連命都不要，我賀君竹有什麼臉麵苟且偷生？”
    說罷，他放開手中的火把扔到寨子裏。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把手裏的火把扔了進去。
    火勢很快蔓延了整個黑角寨，焚燒著這曾經無比輝煌、風光一時的土匪窩的每一處建築。
    火光反映在賀君竹和每個人的眼中，仿佛曾經的那些歲月也隨著這場大火焚燒殆盡，留下的，隻有良人記憶中的那一抹殘像。但好在，無論流浪何方，打馬天涯，出生入死總是有人無怨無悔地相隨。
    “隻要咱們人在，永遠都能從頭再來。”
    賀君竹揮著馬鞭，率先往山下騎去：
    “走，去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