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心算時間，那麼此刻的日子怕隻能用度日如年來形容。
    “身子骨本來就弱，春夜風露重，這一衝，就衝成了風寒了。”
    梁序把熱毛巾搭在櫻內華生的腦門兒上，這人此刻閉著眼睡得正沉，麵容致美而麵色欠佳。賀君竹在旁邊站著，梁序回頭，問：
    “但往深了我也看不出啥了，使啥藥我也不知道，大當家的，戴放呢？”
    “戴放前夜下山問診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賀君竹說著，上前坐到櫻內華生的身邊。梁序摸摸鼻子，自覺地讓開位置，說：
    “那我就憑感覺給他整藥了啊，反正是吃不死人。”
    賀君竹回頭使勁兒一瞪，滿眼威脅：
    “你敢。”
    人是跟你較勁，也是你讓綁在架子上的，到頭來你還心疼的不得了……梁序嘴上不敢出聲，心裏卻一個勁兒的在嘀咕。他不想再招賀君竹的白眼，正準備轉身離開，回頭便撞到不知何時進門的遲水秀。
    要說這戲子成了角兒，真叫人戲合一，連走路都輕盈得宛若小旦走台，愣是一點聲兒都不帶出的。
    梁序嚇了一大跳，拍著胸口問：
    “哎喲喂可嚇老子一大跳，遲先生，你咋來了？”
    遲水秀微笑道：
    “我來瞧瞧櫻內，聽說他遇風染了寒症，這和我從小兒犯的是一個毛病。我學戲的時候師父為了治我這病，從北平一先生那給我求了個偏方，我想恰巧能給櫻內用用。”
    賀君竹聽聞此話一下子起身，走到遲水秀麵前問：
    “那方子好使嗎？你從哪個先生手裏得的？”
    “我們老百姓認識的先生和賀少知道的先生當然不是一個等級的，不過確實管用，賀少要是不相信，我也不能以身試藥不是？關鍵戴醫生不在，眼下也沒別的法子。”
    賀君竹蹙眉糾結，到底還是沒辦法放心。他走回炕邊瞅著櫻內華生，不悅道：
    “這個戴放怎麼偏偏這時候不在……梁序！”
    那梁序答道：
    “大當家的，幹啥？”
    賀君竹吩咐道：
    “你領幾個弟兄下山找戴放，兩個小時之後要是找不回來，就把他的偏方煎了吧。”
    梁序得了令便出了屋，那遲水秀站在原地，倒是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賀君竹本就心煩意亂，此時也顧不得禮貌，開始下逐客令了：
    “你還在這兒，有事兒？”
    遲水秀這時麵色已沒了平日裏客套而禮貌的笑容，而是認認真真地，斂起他細致如遠黛的眉眼，對賀君竹說道：
    “自打我成角兒以來，就從來沒享過成角兒的福，日日因為霍書傑的身份和安危擔驚受怕，望眼欲穿。他曾對我起的誓，在我如今的日子裏連屁的用都不頂。如今見著櫻內，我隻覺得這孩子傻得就像那時候的我。別人也許不懂，但我是與你一處故土，與你有舊識的。賀君竹，有些事你能擔便擔，若不能擔，可別負了有心人的一片心思。你明白我的意思。”
    這時午時的日頭柔柔的，又高又遠。
    屋裏的人已走了許久了，賀君竹坐在櫻內華生身邊，守著他睡覺。
    不知何時，櫻內華生轉醒，開口聲音發啞：
    “餓……”
    賀君竹半夢半醒的，剛眯縫開一雙眼睛，梁序就再度進了門。隻是這次，那梁序臉上不再輕鬆，而是一片急躁緊張：
    “大當家的！剛才我領人下山找戴放，聽山下的人說，昨天戴放被江戶川抓到關東軍駐地去了，罪名是私通匪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