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活命的啊？關東軍來村裏，把人都抓一起去了，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我憑啥跟他們一起死！”
    那人被櫻內華生一激，反而激出了一身的倒刺，唾沫橫飛地吼道：
    “說到底都怨你們這些土匪！要是沒有你們，城裏城外能死那麼多人嗎？上回壯丁們山上敗了，那些人頭還掛在城門口呢！可你們呢？不還是在山上躲著享清福嗎？！”
    屋內有片刻的沉寂，櫻內華生愣住了，緩緩轉頭與賀君竹沉默地麵麵相覷，雙方麵容皆是複雜不明。
    黑風寨其他屋子的土匪聽到這裏的響動，都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個個的傾巢而出，奔到了虎子的屋子裏。可是眼瞧著櫻內華生踩著虎子親戚的腦袋，一副立刻擦槍走火的模樣，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大當家的，這是咋了？”
    最後還是梁序開口問道：
    “這是為啥啊？”
    賀君竹瞅了瞅櫻內華生，說：
    “虎子這狗懶子親戚為了保命，被關東軍派上山來通風報信，估計關東軍早就在山下布好了埋伏，要滅咱的窩。你們也別睡了，下山去找虎子他們。”
    折騰了一宿，這時天光已蒙蒙的亮了。
    虎子的那個親戚被綁在了主屋的柱子上，由雞條寸步不離地看著。那雞條一夜沒睡好，此刻正手捧著熱包子，蹲在地上吃的大快朵頤，看煞了一旁餓壞了肚子的虎子親戚。
    雞條知道這人是個‘叛徒’，愣是欠揍地吧唧嘴，並且聲音越來越大。
    “你可別饞，我們這吃的都是土匪的，讓你們恨得夠嗆，你有本事罵，就有本事別叫餓。”
    雞條說的雲淡風輕，黝黑的臉上冒著些紅。
    那虎子親戚默默地不說話，倒是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起來。
    主屋外梁序帶著約一百餘人，都牽著各自馬匹整裝待發。雞條在屋裏，一邊吃包子一邊羨慕地瞅著。他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想要出門去看熱鬧，然而離門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門外忽然嘈雜起來。
    雞條推門而出，隻見虎子孤身一人進了寨門，渾身是傷，進門便撲倒在地。梁序剛要去扶，那虎子卻不準，而是執拗地大聲說道：
    “關東軍抓的不光是我家，山寨裏但凡家人健在的都被他捉去了！跟我下山的那幾個兄弟見家人被扣，立刻跟關東軍說要和黑角寨兩清！大當家的……大當家的！”
    真正的窮途末路，總是悄無聲息的。
    江戶川景昭在黑瞎子山下的村子裏駐紮了整整五天，這村莊無論日夜，在這段時間總是死寂的。
    他暫住在村內最富裕的一戶人家，將房中人全部逐到倉房，而其他關東軍也把村內其他的房子占了大半，包括戴放那間久無人居的房子。
    “司令，這就是全部了。”
    成堆的醫藥用品被擺放在景昭的跟前，景昭慢慢睜眼，環視這間地磚被掀起的屋子，漫不經心地拿起藥品，說：
    “他一個鄉下醫生，怎麼會有這麼多軍事用藥？”
    牛少奎戰戰兢兢地立在景昭旁邊，瞅著這間戴放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房子被關東軍毫不顧忌的破壞，不僅從心底裏生出一絲涼意。
    他與黑角寨雖為對立，平日也是結仇不斷，可這戴放卻是從不顧與賀君竹的好關係，隻要是他山寨的人受了大傷，同樣不遺餘力地醫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這十裏八村，誰敢說他戴放一個‘不’字的？
    “司令，這個戴放，是好人。”
    牛少奎咽下一口唾沫，顫顫巍巍地說。
    “哦？”
    江戶川景昭眯起眼睛，冷冷問：
    “這麼說，你和他，很要好了？據我所知，他是和櫻內華生一同入的黑角寨，之後就從未下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