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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大街上人來人往,酒樓上一個美貌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街上一群惡少調戲一個賣唱少女。那少女抱著一把油汪汪的舊琵琶,衣衫雖然破舊卻洗的十分潔淨,模樣也頗討喜。那少女衣袖被人扯住不放,急的粉麵通紅就要掉下淚來。少年輕笑一聲,手裏一鬆,酒杯恰巧落在其中一個惡少頭上。那人正要破口大罵,卻見樓上一隻雪白手腕垂在欄邊,五指修長,指甲粉白整齊,竟叫人不敢想象本人的模樣。惡少色心頓起,向樓上道:”姑娘在上麵仔細風吹了,下來大爺給你暖暖身子。“樓上探出半張妖冶麵孔來,隔著欄邊花盆,仿佛在打量那惡少模樣。那人見了他模樣哪裏還走得動路,一雙眼睛簡直要粘在他身上。樓上的少年似乎想了一想,還是伸手把花盆一推,落在那人頭上,頓時鮮血如注。他同伴立時就要上去鬧事,少女丟了琵琶想要阻攔他們,卻被反手推到在地。兩旁衝出來四五個勁裝侍衛在樓下將那幾個混混一攔,厲聲道:”咱們公子將這裏包下了,幾位別處去吧。“這幾句話說的凶神惡煞,沒有半點客氣意思。惡少見對方人多勢眾,罵罵咧咧地走開了。其中一個侍衛上前扶起那姑娘道:”公子有請,姑娘請上樓。“說罷把琵琶還給那少女。
    少年聽見有人上樓的響動也不回頭,吩咐道:”唱支曲子來聽聽。“
    少女不敢違拗,轉軸撥弦,輕啟朱唇道:”翠鳳毛翎紮帚叉,閑踏天門掃落花。“少年不耐煩道:“誰要你唱這些街頭巷尾的粗俗調子,換個清爽的來。”少女重整霜弦,抿著嘴想了想才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消魂。”才唱了開頭兩句,那少年猛然間回頭問道:“這曲子是誰教給你的?”那少女被他嚇了一跳,低著頭回道:“東城門那個會唱蓮花落子的乞丐。”少年的臉色緩了緩,柔聲問道:“我看你模樣,不像是個貧賤出身的,怎麼會淪落到這地步?”那少女眼圈立時紅了,哽咽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這也是我的命罷了。”少年越發放下身段,指指自己對麵的坐席道:“你坐下來慢慢說,或許我能幫你。”少女把琵琶放在一邊,落座之後才與那少年正麵相對。她心裏吃了一驚,方才場麵混亂未及細看,這少年公子生的這樣妖嬈,陽光下那扇睫毛猶如鳥翎,微微睜開眼便流露出千萬風情。少年見她盯著自己看著這許久,輕聲介紹道:“在下顏非,不知姑娘芳名?”誰能經得住他這樣溫柔一問?那少女兩頰微紅,也報上姓名:“我叫馬逵。”顏非把她名字念了兩遍,自言自語道:“你也姓馬,倒是巧了。”馬逵聞聲問道:“什麼巧了?”顏非不經意道:“家父與這湖州城裏的鹽商馬冬有些來往,這回湊巧路過湖州,想著來拜訪世伯,誰知馬府竟然易主,一家人不知去向,真叫人好找。”那琵琶女臉上滾下兩行淚珠來,淒淒切切道:“馬冬便是我爹爹。他失蹤數月有餘,鋪子裏的印信也被他帶走了,我和母親支不了銀錢,勉強挨了這幾天。前些日子忽然來了人,說爹爹在外麵欠了許多賬,鋪子已經盤了,連宅子賣給那人抵債了。母親病重,我是在是走投無路,這才上街賣唱。”顏非臉上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半晌才道:“這麼說來,竟是馬家妹子了。顏非眼拙,竟是對麵不相識。如若妹子不嫌棄,還請伯母和妹子到敝宅小住,改日與我一同回京,我命人在湖州繼續尋找馬伯父的下落,也算有個交代。”馬逵萬萬想不到這看起來薄涼無情的少年竟然這樣有情有義,肯在危難之際出手相助,想到那些冷眼相對的親戚故交,不覺對顏非生出幾分好感。顏非見她有些鬆動,趁機問道:“東城的那位乞……仁兄,不知身在何處?滴水之恩當報如湧泉,咱們合當請了他來好好酬謝。”馬逵原本欣喜的臉色低沉了下來:“他,他死啦。我昨日帶了一缽菜粥給他,四處不見尋他不見,周圍的人都說護城河裏淹死了一個乞丐,多半就是他了。”說著又是滿麵淚光。顏非喃喃道:“想不到竟讓那人搶了先。”馬逵聽他口中不知說些什麼,抬頭問道:“你說什麼?”顏非向她笑道:“沒什麼。你還有什麼知交麼?一並叫來答謝好了。”口氣仿佛帶著馬家母女進京,永不回湖州了。馬逵到底年紀輕城府淺,沒有聽出他意思,歪著頭想了想道:“還有翟大夫,母親病了這許多天,全賴他時時照拂。”顏非心說你那翟大夫自從上次陳碧山莊火海逃生之後嚇得在家裏閉門不出,怕是來不了。顏非回過神來,向馬逵道:“既然是這樣,我明日便叫人到翟府下帖,設宴答謝這位翟大夫。你和伯母今晚便搬過來住吧,外麵嘈雜混亂,怕是不適合伯母養病。”馬逵紅了臉道:“既是這樣,那就多謝顏世兄了。”不知不覺間她連稱呼亦改了,顏非聽在耳朵裏,卻沒往心裏去,命人為馬家母女安排食宿,自己向衙門去了。
    這邊方梅見了白去非哪裏還有心思審理案子,胡亂判了個斬監候就要下來拜見這位當朝新貴。白去非攔住他下拜的身形,緩緩道:”方大人不必客氣。“方梅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接什麼好。白去非微微一笑道:“子曰:必也使無訟乎。若是刑部官員審案子都像大人這般爽快,也不必積了這許多年還在爭論不休了。”方梅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心裏直發毛,不知這人是什麼意思。
    這時衙門外走進來一個修長身影,卻是方梅從未見過的。那少年一身的氣勢非比尋常,衙役也不敢阻攔。都知道京城裏來了一批官員,得罪了哪個都不好受。白去非見了那少年道:“琴晚,過來見過方大人。湖州治理的這樣海清河晏,全仰仗方大人,你初入仕途,還要多請方大人賜教。”方梅不知這少年是個什麼品級,看他不過二十左右,於是微微拱了拱手。白去非故意要他難堪,順口道:“琴晚乃是今科狀元,胡太傅的得意門生,我想盡辦法才得了這個人才,如今在戶部也算得力。”方梅大驚失色,聽白去非的口氣,這少年背景之深不是他可以揣度的,不論品級高低,自己這個頭是低定了。慌忙改為彎腰一揖。顏非倒是倨傲,心安理得受了前輩的一禮。回身向白去非道:“今日在長樂街上遇見一樁奇事,說出來與兩位大人聽。”方梅見他與白去非神色親昵,兩人談笑之間哪裏還敢搭上話,隻得站在一邊乖乖聽著。
    顏非道:“琴晚在京中聽說湖州鹽商馬冬的府邸修得十分精巧,前些日子到了湖州便想著一睹為快。誰知到了半山腰卻見宅子裏進進出出許多人,上前打聽才知道原來宅邸已經賣與他人了。”
    白去非與他一唱一和道:“既是富商,人還健在,賣自己宅邸未免有傷顏麵。”
    顏非道:“奇就奇在這裏,原來馬冬數月之前就失蹤了。留下妻女在家中,他鋪子裏管得十分嚴謹,沒有他本人的印信便支不出錢來,母女兩人吃盡了苦頭。更慘的還在後頭,前些日子,居然有人持了他印信來沒收了他鋪子和宅子,將馬家母女趕了出來。馬氏少女流落街頭,我偶然在酒樓上聽見她賣唱,一番打聽才知道其中這許多曲折。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那對母女。”
    白去非笑罵道:“偏你會憐香惜玉。”轉而想了想道:“不曾聽聞湖州有這樣的大戶人家,竟能接下馬家偌大家財,便是總商方惟清恐怕也吃力。不知這筆財富流落何處。”
    顏非哈哈一笑,轉了個話題道:“方大人審理的案子如何了?”
    白去非道:“判了個斬監候,我才叫方大人多留心些。”
    顏非蹙眉道:“斬監候麼?有些重了,不過也不妨事,方大人隻怕還有別的要忙。我來的路上聽見幾個百姓說最近黑市上流出許多煙土。方大人要多加小心呐。”
    方梅被他兩人說的一身冷汗,原來這兩人早就到了湖州,打探好情況在這裏等著他呢。他向來聽慣了方惟清擺布,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私下叫了親信來遞條子約方惟清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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