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刪文 第二十四章 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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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小徑,月輝靜靜灑下,樹影蹉跎,斑駁交錯。
俗世的喧囂已漸漸遠去,踏在這條偏僻的小徑之上,心境漸複平靜。
遠處的軒閣之上,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但卻很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少恭的眉頭微微皺緊,加快了腳步。
聽琴軒內一片寂靜。
推開了輕掩著的門。
正對上一雙平和的眼眸,帶著笑意。
服飾華貴的紫衫青年正站在門背旁,似是在等著人。
少恭身上隨意披著的衣衫已沾染上了塵泥,發絲顯得有些雜亂。
但他卻沒有一絲慌張,看不出絲毫的不安。
抬起了眼眸,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青年,沒有絲毫的感情。
對著闖入自己居室的人,少恭提不起一絲好感。
即使知曉那是當世斫琴名家,雷氏一族的人。
那又如何?斫木製琴嗎?琴嗎?
他的眼中談不上尊敬,更有一絲冷淡的疏離。
紫衫青年微微笑著,道:“小公子要找誰?”
少恭淡淡地道:“在下並非來尋人,隻是返回自己的居所罷了。”
紫衫青年似是怔了一怔,道:“小公子是聽琴軒的主人?”
少恭微微一笑,道:“瑾老板將此地交予在下,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吧。”
一個看起來不過隻有十餘歲的少年,穿著隨意,推開了這扇門,然後說:是這裏的主人。
紫衫青年明顯不相信。
他並未讓開,擋在了門口。
少恭微微搖頭,似乎是在惋惜什麼。
紫衫青年毫無退讓之意。
片刻的恍神,像是錯看了什麼。
眼前空無一人。
門扉半開,冰冷的風吹進,平添幾分寒冷。
門外靜寂無聲,並無他人經過。
紫衫青年微微搖頭,莫非自己錯看了不成。
風又冷了幾分。
紫衫青年終是將門輕輕掩住。
瑾老板說的那個通曉琴藝的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到?
想起瑾老板勾魂的輕輕一笑,然後說:你們一定會認出這個人的。
她說得很有把握,眼中閃現著自信的光芒。
顯然……她對那個人引以為傲。
身形漸隱,穿過小院,並未驚動一草一木。
琴室的燈燃得甚是旺盛。
他似是冷哼了一聲。
片刻之後。
他出現在了自己的臥房之內。
杏色衣衫,鍛金鳳紋,玉扣配飾。
他的眼眸微微發亮,但又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他就這樣……隨意地站著,靜靜地站著。
黑暗之中,似乎有了一聲輕輕的笑。
他在笑什麼?
有什麼事情值得他高興?
他走在了黑暗之中。
向那間明亮的琴室走去。
他的嘴角,帶著靜靜的笑容。
一如既往的溫雅如玉。
數十步的距離,走到了那間琴室。
房門半開半掩。
屋內的燈燭盡數燃起,照得琴室分外亮堂。
一個身著青袍的中年人微微抬頭,似乎已察覺到了門外有人。
一時寂然,燭光撲閃,映襯著中年人略顯落寞的臉龐。
少恭推開了門。
中年人已看見了一個器宇不凡的少年人,他的眉秀氣而挺拔,他的眼沉靜而深邃,他的手正將門推開。
修長而纖細的手指,比女子的手還要白皙溫柔幾分。
屋內的光亮終於散落到了屋子外麵。
他從黑暗的夜裏走來,披散著月華,溫和輕笑,輕輕地把門推開。
中年人正微笑著,道:“小兄弟既已到了門口,怎麼不進來?”
少恭亦是輕笑以對,靜靜開口:“正有此意。”
然後他進來了,閑散的腳步,隨意地走進來。
屋外忽然有腳步聲。
腳步聲顯得很急促。
“大哥……”紫衫青年叫了一聲。
然後他看見方才落拓的潦倒少年搖身一變。
分明是遊戲紅塵的偏偏佳公子,他淡淡地笑著,錦衣華服,自有傲然風骨。
少恭看他的神色毫無異樣,就像根本沒有見過這個人一樣。
中年人微微歎息,然後搖頭。
紫衫青年垂下了頭。
走到了大哥身邊,站在他的身後。
眼眸低垂,對身前的人充滿了敬畏。
少恭卻看出,他並不是一個經常低頭的人,雖平和待人,卻是眼高於頂,隻怕是不會那麼容易服從貼順。
中年人沒有看自己的兄弟,連一眼看他的意思都沒有。
他正看著少恭。
“在下歐陽少恭。”
這個名字……還未展露山水,還是那樣沉寂無名。
“我叫雷威。”
益州雷氏之中,斫琴技藝最為高超的……據說就是他。這個名字……對製琴的人而言,絕對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了。但這個名字,對少恭而言,卻並無意義。
正如雷威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樣。
少恭的神色自然談不上尊敬,隻是對陌生人應有的禮貌而已。
意外的冷了場,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但兩人終究並非俗人,仍然能夠安然做著自己的事情。
在看著琴,花滿樓所珍藏的良琴。
兩人眼中,皆是沒有太大的心喜興趣。
“此地並無入眼的良琴,尊駕為何在此停留許久?”竟是少恭先開了口。
自然要開口的,總不能如此僵持下去。
並非是沒有耐性,隻是這般僵持,並無意義。
“雖無良琴,卻有精通琴藝的琴師。”
雷威的目光,已轉到了少恭身上。
少恭失笑,道:“尊駕何來此說?”
“劍客有劍客的氣宇,舞者有舞者的風華,琴師自然有琴師的風骨。”
少恭正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
這雙很普通的眼睛,再普通不過。
這雙眼睛……究竟能夠看出些什麼有趣的事情?
“尊駕說得有理。”
“韜光養晦,深藏不露,乖張內斂。卻又偏偏行止端正,彬彬有禮,待人甚是溫和,令人頗有如沐春風之感。”
雷威的這雙眼睛,真的能看出很多事情。
少恭臉色不變,淡然道:“琴本寂寥,始於天地,浩然渺遠,絕非世俗之樂。初聽隻覺入耳,心喜悅然。時日一久,卻也隻能令人寥寥,終日惶惶。六藝之中,琴藝必習。古時君子聊以自娛,多為孑然孤苦,鬱鬱不得其誌。世人常觀其溫潤如玉,卻不知琴者心中所懷誌向。以為君子,無喜無悲,心無煩擾。”
半晌。
相視無言。
末了,隻是一聲歎息,平添幾分寂寥。
“閣下果然通曉琴理。”雷威由衷而言。
“鄉野之人,粗鄙之言,令尊駕見笑了。”少恭卻不知何時開始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身旁之人,乃是當世斫琴名家雷氏一族的家主。
雷威目光定定,看著他。
“琴者困頓寂寥,不得已出入與市坊之間,風塵流落,難有識得琴音之人。觀閣下儀容形貌,倒似久經風塵寥落,年紀如此之幼,卻已有此等見識,實屬難得。閣下莫非是此地琴師?”
少恭微微一笑,道:“在下與瑾娘素有淵源,近日特來拜訪,暫居此地。”
雷威目光狡黠,道:“無論如何,總是此地的主人,想必琴藝定然非同凡響。”
聽琴軒的主人?
少恭心中暗暗苦笑,方才與那紫衫青年糾纏一番,無果了之,此刻反成了聽琴軒的主人。
隨意打量紫衫青年的神色,他的臉色卻無甚變化,隻是恭敬地垂立於雷威身旁。
少恭輕笑,道:“尊駕謬讚,在下愧不敢當。”
雷威亦是一笑,道:“不知雷某,可否有幸一領其音?”
少恭歎息,道:“抱歉,在下從未有在人前彈琴之習慣。”
雷威眼色不變,未曾看出半分喜怒。
少恭卻正在看著雷威。
他眼眸微微發亮,似乎在尋求一些什麼。
“益州雷氏,斫木製琴,技藝之高超,在下確是久聞了。”少恭忽然說出了這般話語。
雷威看著他,眼中有不解之意。
“近年聲名最盛的良琴,是尊駕所製之琴,九霄環佩。不知與花滿樓之所藏,相較何如?”
雷威似乎怔了一怔。
少恭微笑以對。
雷威微微一歎,道:“自不能與昔年古琴相比。”
“尊駕未免過謙。”少恭淡淡而言。
雷威苦笑,道:“古時琴師斫琴技藝之妙,實難企及。每每尋覓到古琴,總要感慨一番。”
“若在下所猜不差,尊駕隻是在感歎其斫琴之技巧精妙。”
雷威看著眼前的少年。
少恭微笑,道:“然則,古人探尋之理,終為今人所用。技巧之說,不過是經驗之談,循古人之訓,多加練習,自會事半功倍,較之古人,實是好過太多。”
雷威的臉色不變,道:“閣下何意?”
“尊駕不循常理,以杉木製琴,秒過於桐,實屬空古絕今,當真難得。”少恭由衷而讚。
“閣下對九霄環佩感興趣?”雷威眼中出現了警惕之色。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少恭不禁失笑。
“天下之間,誰不想親眼目睹此等絕世名琴?”
雷威的眼中,複又出現驕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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