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皇的青梅竹馬是鄭家的小姐，可惜鄭家的小姐早已嫁作他人婦，如今已經做了奶奶。至於當初她為何聽從魯觀政的安排另嫁他人作夫，衛子林還真不知道。當年他太小，所以很多事他都不理解，更別說想明白。但他肯定一定與魯觀政威逼鄭家有關，也因此鄭家人除了鄭海陪在殷皇身邊外，鄭家所有人都舉家離開京城，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而殷皇沒有去送行，也沒做挽留，想必殷皇也希望他們離開吧，至少離開皇城，他們能活得更自在或者說更自由些。衛子林想著自家的姐姐現在還能得到殷皇的袒護，是何其幸運的事。
    “這樣窩囊的活著，當這種窩囊的皇帝，不如死了來得幹脆！”殷豐樺忍不住冰冷的說。
    “樺兒，不準說哪些大逆不道的話，他是殷王朝的皇帝，也是你的父皇。很多事他是沒辦法控製，當年的他隻比你大了兩歲，那時候他根本就沒進過皇宮。”衛子林替姐夫說話了，其實他對姐夫並沒有多大的恨，保護豐樺，就算沒那人的吩咐，他也會堅持做下去。不為別的，隻為樺兒是他唯一姐姐的血脈，他一定會傾盡所有來保他周全，把他視為自己的孩子養育，直到他成人甚至成為一代帝王。
    “看來舅舅對那人還是挺喜歡的！”不想稱殷皇為父皇，殷豐樺把殷皇說成了那人，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也有一股子理所當然的嫌棄之意。對於一個幾年來沒什麼接觸的男人，雖然說是他的父親，但他真沒什麼好感可言。
    “不是喜歡，是敬重他，不僅僅他是皇帝，他還是我的姐夫，甚至他還是你父皇。”衛子林對外甥說，“從某種意義上來，沒有他，也就不會有你了，沒有他，也就不會有衛家當年的風光，更不會有我衛子林的今天。雖然我現在過得清苦，朝不保夕，但我至少曾經讓家族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耀，當然這份榮耀來自你父皇對你母妃的肯定。”
    衛子林的話，叫殷豐樺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雖然他才九歲，卻飽經生活的磨難。舅舅的話並沒一點不可取之處，那麼真實又那麼的叫他受傷。什麼都是無能為力身不由已這類話，他今天真是聽膩了。
    “舅舅，我累了，今天想早點歇著。”不得已，殷豐樺第一次有了逃避麵對問題的時候，他知道作為一個連命都快保不住的人來講，是不該逃避的。但現在，他是真的沒辦法再堅持，堅持這樣的日子他還要繼續。
    “也好，等你明天一早起來，有些事都已經改變了。”衛子林說著蒼白無力的寬慰，其實連他都不相信會有這種奇跡的發生，但他隻能安慰外甥，隻希望外甥早些看開，外甥才九歲，麵對這種事，也真是難為他了。
    雖然他心裏是這麼想的，但也知道想要他短時間就能想通，這幾乎沒可能，對到他來說，外甥才九歲，說到底仍然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殷豐樺坐在床上發著呆，今天的事叫他震憾，但更多的則是心裏有點亂。一直以為母妃死了，但母妃還活著。一直以為母妃當年不肯在父皇跟前替自己說上一句好話來自保，結果卻不是，想必在這件事上，他們是商量好的。如今再仔細回想，覺得從小他就被騙了，父皇也好，母妃也罷，到今天他不能再少想了，也許他們是希望他過得好的。不然又怎麼會叫舅舅陪在他身側，每次遇到危險，他們總能化險為夷，這些都組成了唯一可能，那便是有一群想叫他死的人，那就會有另一支想要他活下去的人。
    殷豐樺心越想越明白，最終他滑進被窩，決定先睡上一覺，既然想明白了，他自然知道後麵要怎麼做了。
    “樺兒他全都知道了？”衛夫人半倚在榻上，問自家夫君。
    “嗯，知道也好。隻是皇上突然派鄭海過來，想必局麵他已經不能控製了。”衛子林握緊了拳頭，“當年他說服我來保護樺兒，由他來保我姐姐，我信他，是因為他再沒有底限再怕死，也不會害我姐。”
    “許是他不想放棄皇帝這位置。”衛夫人對殷皇幾乎沒什麼好印象，如果不是他無能，她又怎麼會在半年前失去她唯一的兒子。在她心裏一直都覺得是殷皇的錯！可惜了她那沒活過兩日的兒子，也可憐了樺兒在這些年來所遭受的苦。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到晚上就會有消息傳來。”衛子林寬慰妻子，“我們都經曆了這麼多的苦，後麵也許還會再受苦，但應該不至於會丟命。這裏可是皇城腳下，那些人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危險性。”
    “是啊，出自一個門派，自是怕被人指點，隻是不明白像他們這群人，壞事都做盡了，還怕人說三道四？”衛夫人有點想不透，懷疑的說。每次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就這樣夭折了，她對那夥人心裏除了怨恨就隻有仇恨了。
    “夫人，你也不必難過，這種人，我總會叫他們付出代價的。此生就算我們以後都不會再有一兒半女的，我覺得除了對不起你外，倒也能接受我們將來老來無子的命運。”衛子林心裏難過的，但他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是蒼白的，也知道自己的夫人一定會理解他說的事實，隻望她以後能少些災難。
    “我還是希望他能活著，如果他活著，如果他能活得好好的，對我而言，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會盡所有可能，讓他過上好日子。”衛夫人說得無比憂傷，可惜沒有如果，她已經接受失去兒子的事實了。隻是心裏到底還會有不甘心和痛苦，但她怪不了別人。如果時間真重倒回來，如果樺兒真要遇到麻煩，遇到險境，她應該還是會為保樺兒放棄自己孩子性命。
    “夫人，別去想他了，我派了多方人去打聽了，都沒有孩子的下落。”後麵的話他不敢說下去，孩子才出生兩天，又被刀刺傷了，如果還能活著，那才叫奇跡，而上蒼從來就不曾眷顧他們……
    衛子林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傷感，還不能見上一麵就這樣悄悄離開人世的孩子，那也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折磨。初為人父的喜悅都不曾享受，就跌進無底的痛苦泥沼裏再不能自拔。
    “我聽說，孩子夭折後，他會尋找母親，但我的孩子從沒來找過我，我就會幻想他是不是在怪我當初的決定……”當初為了救樺兒，她主動提議把孩子扔下……如今每次想到那時的慘烈，孩子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都攪得她的心碎成粉，沒有後悔隻有痛苦。
    “夫人……”衛子林覺得自己的嗓子被東西堵住了，他找不到能安慰妻子的話，他也說不出叫妻子放心的話來。
    “他長得很漂亮，有酒窩，他笑起來眼睛還是大大的……他不像樺兒那樣，生下來長得瘦瘦黑黑，他長得白白胖胖……”說到這兒，衛夫人早已泣不成聲。
    衛子林隻得上前抱著自家夫人，二人相對以淚洗麵。
    次日一早，殷豐樺起床洗漱後就往外走，衛夫人也是剛起，看到豐樺腳步有些匆忙，連忙上前問：
    “樺兒，這一大早的要上哪兒？看你好像很急。”
    “沒什麼事，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殷豐樺昨晚想了一夜，後來就算想明白了，隻是他到天快亮時也無法入睡，所以就想著不如出去走走，看看京城的民風，大清晨的會有些什麼特色。他來京城也已經有兩月了，但平日裏幾乎足不出戶，一是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二自然也是擔心自己出去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出去走走也好，我聽你舅舅說，皇上已經在街道上安排了保護你的人。他們埋伏在尋常百姓中，但他們都會時刻保持警惕，樺兒，這也算是你的好日子快到了。”衛夫人說到這裏，心裏是愉悅的，每當她沒想起夭折的兒子，麵對豐樺的時候，她是無比自豪的。
    “嗯，那我就出去看看，舅母要我帶什麼東西回來嗎？”殷豐樺笑問衛夫人。
    “不需要，家裏都有，你照顧好自己就好。”衛夫人笑了笑，仿佛她從來沒什麼煩心事。
    “那舅母早些回房吧，清晨露水太濃，小心著涼了。”殷豐樺淡淡的笑，對舅母說。
    “也好，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衛夫人提醒外甥，她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孩子身上了，前兩天看了郎中，把了脈後才知道，她這身子不會再有孩子了。這個打擊，除了萬念俱灰還真沒其他的話可說了。
    “我會的，舅母，那我先走了。”殷豐樺說完，才抬腿走人。
    看著外甥離開的背影，衛夫人眼底閃過疼惜，樺兒很爭氣，是個堅強又勇敢，甚至他還很聰明的人孩子。這樣的人，將來做皇帝是個好人選。殷皇的決定沒錯，而她和夫君要做的，便是讓樺兒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讓他成為一代明君。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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