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可是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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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簾不信沂水,沂水也不信祁簾,最後兩人一起摘了麵具,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祁簾咋舌,太嚇人了,美的太嚇人了。
沂水吃驚,太嚇人了,醜的太嚇人了。
不過驚了一瞬間,沂水麵色又恢複如常,祁簾問他,難道不嚇人嗎。
沂水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於是很坦誠的說,“嚇人。”
果然。
祁簾微微垂眼,心裏有些痛,任誰看到了自己這張臉都會厭惡。
正當祁簾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沂水的近似狂風暴雨般能摧毀人心的“惡言”時,卻聽那人又說了一句,“可是我喜歡。”
祁簾略微詫異的看著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複又自嘲的盯著自己的腿,語氣是無法形容的苦澀,“別開玩笑了,我會當真的。”
“我沒有開玩笑。”沂水一副我是認真的表情,勾人的桃花眼微眯,“人都有一死,死後剩餘的不過是一具枯骨罷了,生前長得再美又如何,這容顏也有老去的時候,靠著一張臉又能得意多久,想讓別人心服口服,要我說,全憑自己的本事而已。”
眼眸一轉,盯著祁簾死死地看,“我不信你就沒有抱負。”
祁簾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空有抱負又有什麼用,這一雙腿才是自己最大的絆腳石,比人心還可怕。
沂水見此,也不惱也不急,隻是指著不遠處一根挺立直拔的翠竹,說道:“你為何喜歡竹子?莫要告訴我你跟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一樣,他們愛花不愛竹,因為這竹性子太倔太傲,從破土而出的那一刻起,就毫無畏懼的直直往上生長,若不是自身條件有限,怕是要攀上雲端也不足為奇。”
“也不要告訴我,你是打算學那些所謂的隱世高人,我看的出來,你並不像。”沂水看著他,“在我麵前你無需隱藏自己的本事,我想要這天下輕而易舉,隻是我不想。”
祁簾這下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前頭還一本正經的訓起自己,後頭卻說起這江山來了,神色慌,“你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議論江山,這可是要砍頭的。”
“我從來沒怕過。”祁簾聳聳肩,要是那皇帝真的敢砍自己的頭,絕對是活的不耐煩了。
“好好好,你不怕。”祁簾無奈的扶額,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我們今天隻談藝理,不談其他。”
沂水輕笑出聲,臉帶玩味的看著他,“你心虛了?”
“雖你怎麼說吧。”祁簾幹脆破罐子破摔,扭過臉去不肯再搭理沂水了。
“你害羞了。”沂水牽起唇角微微一笑,愜意的伏在桌麵上,手指把玩著摘下來的麵具。
祁簾沒出聲,可是側過頭去的耳垂泛起一抹紅,嬌豔欲滴,沂水抿著唇,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深。
陽光灑在祁簾的身上,鋪著一層細細的光暈,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襯著那一腳駭人的黑斑,竟多了幾分說不清的韻味。
“少爺……少爺……”
意識在昏暗中掙紮,混沌遠方隱隱傳來焦灼的呼喚,祁簾緩緩睜開眼,一張老實木訥的臉映入眼簾——是長瑞。
“何事。”祁簾嗓音喑啞,揉了揉惺忪的眼,覺得還有些倦意,竟然不知不覺在竹苑睡著了。
想起夢中場景,祁簾的嘴角無意識的揚起一抹淺笑,這個沂水,還真是。
還真是,不同凡響。
長瑞從懷裏摸出一封密函,雙手拖著呈了上去,“這是平南王世子派人送來的,囑咐過一定要親手送到少爺手上。”
平南王世子,段平陵?祁簾一向無甚波瀾的眸泛起一絲複雜,伸手接過密函隨意拆了開來,也不怕撕碎了裏頭裹著的信紙。
啪——
密函中忽然掉了一個東西出來,落在祁簾的膝上又彈落在地上,祁簾微微垂眸看了一眼,長瑞已經眼明手快的撿了起來。
是塊未經雕琢玉石,棱角分明有些尖銳,質地清潤,色澤也算是上成,祁簾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握在手中一捏,再攤開手來,玉石已經化作石粉,成縷成絲的從祁簾的指尖滑落。
一張卷成一團的紙躺在手心裏,祁簾眼裏滿是嘲諷,居然用冰蠶絲當做信紙,好大的手筆,誰不知道這冰蠶絲薄如蟬翼,卻又韌性十足輕易無法隔斷,說是千金難求也不為過。
修長的手指慢慢攤開信箋,忽然用力握的死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上是不曾有過的嚴肅。
“少爺?”長瑞臉上也有了一絲緊張。
祁簾狠狠閉了閉眼,將信箋握在手心緊緊揉成一團,“好大的野心。”
那冰蠶絲所製的信箋上隻有一句話——陰陽門。
祁簾不是沒聽過陰陽門,那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教派,四國君王手握無數精銳士兵都不敢妄動陰陽門一分一毫,別說朝廷了,放眼整個江湖,又有哪一個人活膩味了,敢打陰陽門的注意?
難道前任武林盟主的事情不就是一個教訓?
這個段平陵胃口倒是大的很,真當自己是傻了不成,願意豁出性命替他做事?白日做夢!
“長瑞,你去一趟三王爺府上,務必將這信箋交到三王爺手裏,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知道,要是行蹤泄露,你知道該怎麼做,去吧。”
說完,祁簾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膝上,借著衣袖寬闊的遮擋,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用力到骨節泛白。
段平陵,你非要將我逼上絕路才肯善罷甘休嗎?不!怕是我死了你也要想方設法讓我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是我念著往日的情分太過縱容你了,你倒是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我成了這副模樣,你還是對我步步緊逼,日後那就莫要怪我心狠了。
“奴才明白。”
長瑞低著頭接過信箋,妥帖放好在懷裏,轉身不見了人影。
祁簾一點也不驚訝,他心裏清楚的很。
因為長瑞是他手下的暗衛,明麵上是自己的貼身小廝,照顧自己的日常起居,暗地裏,卻是他手下的一枚殺人利器。
祁簾其實並沒有像世人所知的那樣懦弱無用,整日裏就知道蹲在後院消沉度日,反而,他實則臥薪嚐膽。正如那枯草從中靜靜臥伏著的毒蛇,等待敵人放鬆警惕的一瞬間倏地上前,露出尖尖的獠牙,狠狠咬在敵人的身上,然後往敵人的身體裏注入毒液,眼睜睜的看著敵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是自負的憤怒,再到最後生不如死的痛苦,最終,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濟於事。敵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而他,揚著腦袋,眼裏是淬了毒的陰狠。
這,就是招惹他的下場。
竹枝上的枯葉隨著風,隨性而為的在林間飄蕩,最後緩緩落在地麵上,和其他的枯葉躺在一塊兒,最後慢慢腐爛,化進泥土裏,淪為青竹的養料。
有幾片枯葉任性的脫離了風的掌控,落在了祁簾的身上,麵前的桌子也不可避免的殃及,祁簾似有察覺一般睜開了眼,目光觸及桌上的枯葉,正待伸手拂去之時,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抹白影。
“你就沒有抱負?”那人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信。”
祁簾微微垂眼,抱負,他不是沒有,隻是,早在無數的有意無意的人為災劫下,灰飛煙滅了,他要的,是毀了奪走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的那些人,然後奪回來,再將他們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然後他輕蔑的看著那些人對他搖尾乞憐,再一個個讓他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沂水,腦海中不停的閃現著這個名字。
為什麼要叫沂水呢?祁簾眨著眼,想不明白。
他的計劃裏沒有他,可是他卻硬生生的插了進來,而自己,好像也已經無意識的將他當做了自己人。
這樣,是不好的吧,祁簾皺著眉,突然被這個認知下了一跳。如果他背叛了自己或者對自己不利,那麼,自己會殺了他嗎?祁簾這樣問著自己,卻又得不到答案。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狠厲起來,這條路是自己選的,當初就已經知道結局了不是嗎,自己怎麼能有婦人之仁。
沂水,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祁簾看著竹林深處,良久,自己推著輪椅出了竹苑。
一出竹苑就有人迎了上來,祁簾抬頭,是如今正得寵的四姨娘,後頭跟著她院子裏的丫鬟婆子,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道:“四姨娘不好好在自己院子裏待著,跑這裏來堵我做什麼。”
“哎呀!大少爺這是說哪裏的話,我怎麼敢來堵您的路,豈不是活膩味了麼,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得說我不懂得心疼大少爺了。”四姨娘劉氏揮了揮手帕,又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一股濃烈的脂粉味兒隨著劉氏的動作飄了過來,祁簾就算帶著麵具也聞到了些,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這得搽了多少胭脂水粉,簡直能熏死人,想到這,祁簾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起來,“四姨娘有事就說吧。”
“哎呀,我就曉得大少爺這顆心玲瓏剔透得緊。”由於祁簾帶著麵具,劉氏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隻當他語氣不耐煩是著急回屋呢,先是笑著誇了一句,這才不急不忙的說起正事來。
“大少爺如今也二十有一了,該是娶個媳婦收收心了,整日沒日沒夜的蹲在那破竹苑真是埋汰了才華,我同老爺商量著給大少爺說一門親事,是知府大人林昌黎的嫡次女林昭鈺,這姑娘德容言功都不差……”劉氏這頭自顧自的說著話,掰著手指頭開始細數知府大人女兒的優點,卻看不見祁簾越來越黑的臉,當劉氏說到準備過些日子就去林府求親的時候,祁簾終於爆發了,“夠了,誰讓你自作主張!”
劉氏被祁簾吼得愣住了,半響,反應過來立即紅了眼眶,捏著香帕壓著壓根沒有一滴淚水的眼角,委委屈屈的說道:“大少爺這話說的,我也是受了老爺的命令才過來同你傳話的,你凶我又有什麼用。”
好嘛!這一番話說的極為漂亮,加上劉氏又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這責任全往林老爺身上推了個幹淨。
祁簾微微看了她一眼,實在懶得同她做戲,不過是一個姨娘,竟然管到他頭上來了,莫不是真當自己是林府主子了不成,說話的聲音也冷冷不帶一絲情感,“嫡庶有別,四姨娘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我母親是死了,可是府裏頭還有我爹呢!奉勸四姨娘一句話,凡事別管的太寬,當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冷冷掃了那些丫鬟婆子一眼,不怒自威,“讓開,別擋了我回房的路。”
丫鬟婆子忙散在一旁,不敢出聲,直到祁簾推著輪椅走了老遠的時候,劉氏這才惱羞成怒的跺了跺腳,罵道:“不過是一個瘸了腿的,還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什麼嫡庶有別,我呸!”
旁邊一個婆子聽了忙上前順氣,“姨太太使不得啊,當心老爺聽見了,那可就壞了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姨太太忍著些,遲早會翻身的。”
劉氏聽了婆子這話,讚同的點點頭,“也是,先讓他囂張一陣子,等過些日子,我當上了正室,看我不弄死他!”左右不就是一個廢人,要弄死他簡直有千萬種方法,想到這,劉氏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帶著丫鬟婆子回了自個院子去了。
作者閑話:
身體有點不好,都沒有存稿了,(˘•ω•˘)差點還忘記發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