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渺渺飛雪
    我從微霞山出來，一路都在懊悔，有時候好奇真的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不去，就不會撞破SEP殺人滅口的勾當，更不會拿著魔族的笛子胡亂吹，不知道SEP會給我抹個什麼罪名，會不會招來殺生之禍？
    唉。我歎了口氣回到古南村。太陽剛剛落到我住的那座屋子正對的山頭上，這個時間才七點多吧，這最腥風血雨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剛到門口，柒就衝了出來：“閣主，你總算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嗎？”
    “那個洛姑娘和她父親在等你。”
    我走進屋子，洛如雪躺在我的床上，小五在檢查她的身體，洛明悠眉頭緊鎖坐在我那張巴掌大的木桌旁，我再看看十一負手立在床前，阿肆立在另一旁守著十一。
    “閣主。”洛明悠站了起來，我點點頭，十一晃晃身子，小五和阿肆目光也看向我。
    “洛姑娘身體怎麼樣？”
    小五上前一步，搖搖頭：“身上的傷還好，心裏的傷……”
    洛明悠艱難開口：“閣主，小女醒後拉著我說一定要見您一麵，我……”
    “我明白，如果她不見我我也會去見她的。”
    “閣主，”他一下跪了下去：“洛浩渺總歸死於我手，我已經無顏麵對我的女兒，隻求閣主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她若是去了……我也無顏去地下見她的娘親。”
    “早知如此，你不該拿她做你的複仇工具。”我說。
    洛明悠一愣，兩行清淚落了下來：“我……深知罪孽深重。”
    “仇恨一直都是蒙蔽人雙眼的東西，放到我身上我也難說殺妻之仇那麼容易放下，不過我絕對不會連累自己的兒女。”我突然想起莫懷桑來，這一生若是好好活著，一定不會放過今日那些殺了自己父親的捕靈人了吧。
    “閣主……都知道了？”
    “我隻是推測，因為我在微霞山的屍洞看到那些陳設，那張石床，我想你妻子當年用情蠱應該救活了你。但是你們沒有遠走高飛，而你又混入梵音教，這之間應該發生了什麼，我比較會想象，但也不是憑空想的。”
    “是知言告訴我，桑海城很在意你，我想雖然桑海城在意洛家，但不是每一個洛家人他們都是在意的。你應該算是很特殊的了。當然，我和知言推算你們的事就是別人的一場算計，不過事隔這麼多年，能夠深入這個算計裏的人，除了你，也很難有人了吧，你為什麼下定決心要拔出梵音在洛家的人呢？你對洛家應該也算有恨的。那麼……”
    我頓了頓：“當年，你妻子是不是被梵音教害死的？”
    我試探性地問。洛明悠慢慢閉上眼睛：“一切開始就是一個計劃，梵音借雲娘的手進了洛家，我被設計而死。雲娘花了百年才將我救活，但是又有人借梵音的手害死雲娘，讓我死心塌地的複仇……嗬嗬嗬……閣主，玄靈閣都說天道輪回，可是這些年我從來沒見過天道輪回，所有的‘天道輪回’其實都要你自己親手去締造！”
    這話他說的近乎絕望，加之他當年被吊死損了聲帶，用內力說出這些憤怒的話，讓人覺得十分悲涼。
    我歎了口氣：“這些人是桑海城的吧。”
    “不確定。”
    “你不確定？”
    “我原本也覺得是桑海城的人設計的，可是昨晚洛家莊裏發生的種種，看來他們也是猝不及防。”
    “SEP？”
    “他們根本進都進不來。”
    “怎麼回事？還有第四方的人沒有露臉？”
    “閣主，洛家的事其實隻是一個開始。”十一終於說話了。
    “哦？”我看向他。
    “有一隻比桑海城還厲害的手在暗中撥弄。”
    “昨晚洛家究竟發生了什麼？”
    “咳咳！”這時洛如雪突然咳嗽起來。我們都把目光移向了她。
    “浩渺……”她蒼白無力地呼喊著洛浩渺的名字。我看看洛明悠，他無聲落淚。
    床上的洛如雪像是沒了魂魄，眼睛沒有神色。
    我走過去，把手伸向她，輕輕碰到她的額頭。
    “雪兒，我終於也先你一步走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這是洛浩渺的靈願。
    他想說的話，和他與洛如雪這一生經曆的故事也穿進我腦海中。
    深山老林，一個光著腳丫的小女孩，被老虎追的拚命的跑，小小的一隻又沒穿鞋怎麼會跑的過老虎呢？猛虎一掌把她拍倒了，小女孩迷迷糊糊，快要暈過去了。一個瘦弱的男孩子突然衝了出來，擋在小女孩麵前，老虎又是一掌，抓在了男孩子胸膛上，把他拍出了三米遠。老虎又朝女孩子撲了過去，女孩子終於被嚇暈了，男孩子雙手結印護住了女孩子。這是林間另一個少年衝了出來，一劍插進老虎的背上，老虎慘叫，立刻去撲那個攻擊它的男孩子，男孩子一不留神也被老虎攻擊了胸膛，霎時，男孩子全身殺死淩人，老虎被嚇著了，扭頭就跑。帶殺氣的男孩子打算繼續追那隻老虎，另一個男孩子攔住他：“阿宇，算了，饒了它吧。”
    洛浩宇眉間殺死未退，一把推開洛浩渺：“婦人之仁！”說著追了上去。
    洛浩渺留在原地，他的法力一直都沒有洛浩宇好，加上地上倒著一個人，他也沒法離開。他上前探探女孩子的鼻息，受傷不重，但是山中沒有可以救治她的藥物，他低頭猶豫了一下，把她背起來，背回了洛家。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女孩是被洛家一位賣豆腐的大嬸收養的，可是大嬸對她並不好，被虐待太久，女孩子受不了跑了。洛浩渺把她背回洛家，洛夫人心善，便留著她當親女兒養著。
    一日，洛如雪與洛浩宇在長廊相遇，她本來就長得好看，洛浩宇見了心上欣喜，沒想到那日蓬頭垢麵的女孩長得這麼好看，於是故意攔住她的去路。洛如雪往左他就往右，洛如雪往右，他就往左，就這樣左攔右攔。
    “請你……讓開。”洛如雪咬著嘴唇道。
    “不讓如何？你好歹是本少爺劍下救回來的，攔一下你就不樂意了？”洛浩宇雙手叉腰。
    “是你……是三公子救了我？”
    “不然呢？”不得不承認，雖然年紀小，洛浩宇笑起來很好看，是那種招人喜歡的類型。
    “謝，謝謝三公子。”
    “你要是真的感謝我，長大了嫁給我就好了。”說著輕輕在洛如雪臉上一模，洛如雪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飛出了院子。留下洛如雪一臉紅暈無措站在原地。
    這個時候十米之外的轉角處，洛浩渺拳頭捏的死死的。
    又是一日，洛浩宇和洛浩渺在院中切磋。洛浩宇輕佻道：“大哥，聽說你最近往雪兒那裏跑的勤快的很啊。”
    “專心比劍，不要分神。”洛浩渺輕輕道。
    “不專心，你也贏不了我！”突然劍鋒一偏，洛浩宇的劍劃過洛浩渺的胸膛。
    那一劍毀了洛浩渺救洛如雪的印記。
    突然畫麵一轉，七夕節，大街小巷都是花花綠綠的燈籠。長大的洛浩渺走在街上，隨行的家仆說：“公子，您要不要去月老祠看看，去那兒的相思樹下許願，據說很靈的。”
    “阿然，你先回去吧，不用跟著了。”
    洛浩渺打發家仆離開後在街上亂走一通，沒想到最後真的走到了月老祠的相思樹下。
    他看著樹冠參天，掛滿紅綾的相思樹，默默念：“天若有情，念及吾心；三生來換，一人深情。”
    許完願，他轉身，一襲白衣的洛如雪就站在他身後，他震驚的看著她，心中想，上天垂憐。張嘴就打算叫她，可是她忽然轉身，跑了。
    後來，他回家在她房門前等了許久，卻等來她與洛浩宇牽手而來。
    又是一個地點轉換，洛浩渺跪在洛吟風麵前，苦苦哀求：“父親，孩兒今生從未求過您什麼，孩兒這次真的別無他法了，求您把雪兒許給孩兒。孩兒這一生別無他求，隻求與心上人一生一世白首不離。”
    洛吟風吃驚的看著他：“我聽你母親說，雪兒和阿宇……”
    “父親，孩兒知道，若孩兒欠了阿宇，那麼孩兒把孩兒所有能給的都給阿宇。父親，孩兒其他都不和阿宇爭，從小孩兒就沒和阿宇爭過什麼，隻此一件！”
    或許洛吟風從未見過這樣的洛浩渺，他最終不忍心，把洛如雪許給了洛浩渺。
    成親前一天，洛浩宇一劍貫穿洛浩渺左肩，憤怒離去。阿然撫著血流不止的洛浩渺驚慌失措：“公子，公子，你堅持住啊！”
    “我沒事，”洛浩渺蒼白的臉上全是喜色：“阿然，阿宇這下不會和我搶雪兒了吧。”
    “唉，公子，你怎麼這麼傻！”
    成親當天，洛浩渺忍著重傷，走進臥室。洛如雪麵目表情的把鳳冠從頭上摘下來摔到洛浩渺腳邊：“卑鄙！”
    洛浩渺退了一步，臉上全是悲涼，但是隨即又展開笑顏：“我知道我很卑鄙，今晚你可能不願意見我，我去書房。”
    然後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剛走了三步，就支撐不下去了，左肩的傷口裂開，鮮血滲出來，他繼續拖著重傷，一步一步向前走，說：“洛浩渺，自己選擇的路，自己一定要走下去，一輩子還長，你能感動她，你能讓她接受你。今天起，你是她夫君了，她是你夫人。慢慢來，慢慢來。”
    又是一幕，這時候的洛浩渺已經受控於銀邪了，學了邪門功夫，心術開始不正。
    他提著一副字畫滿麵憤怒的踢開門，洛如雪正在寫字，被他嚇得手一抖。他將字畫摔了出去：“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說完惡狠狠的撲向洛如雪。
    “你……你要幹什麼？”洛如雪拚命掙紮，洛浩渺將她一把抱起來，抗在肩上，出了書房，一路洛如雪拚命掙紮，洛浩渺死死按著她，阿然拉著所有仆人遠遠離開院子。
    進了臥房，洛浩渺將她狠狠扔在床上：“不負相思意？不負，是吧？”
    “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夫妻義務！”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然後撲上去。
    洛如雪絕望地在他身下掙紮，可是她沒看見他滿眼血色，眉間痛苦。
    他何嚐不是絕望？七歲那年遇見她，花了二十三年她終究心裏隻有一個洛浩宇沒有他。用二十三年守一顆心，一顆不愛自己的心，會是多痛苦呢？
    畫麵到這裏漸漸褪去，我放下手，這才發現，我自己竟然也淚流滿麵。
    洛浩渺最後的話說了什麼？你會為我難過嗎？他都沒問，你愛過嗎？他是不敢問嗎？還是他知道問了也白問？
    十一遞過一方手絹，我看看他，接過拭淚。
    洛如雪像瘋了一樣站了起來往外跑，小五攔都攔不住。洛明悠抓著我的袖子問：“閣主，小女怎麼了？”
    “瘋了。”我不忍地回答。
    “怎麼……怎麼會？”
    “她的心結，恐怕解不了了，我也沒法子，畢竟我不能讓死人複生，時光倒流。這一切開始就是孽緣。”
    拉我袖子的手漸漸鬆了下去，洛明悠頹然轉身追了出去。
    若是早知自己的緣分定的是誰，是不是世間許多愛情就不會這麼淒慘收場？可惜我們都無法知道究竟我們遇到的哪一個人是命定的緣分。
    天若有情，念及吾心，三生來換，一人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