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假裝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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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爆竹宣示著除夕之夜降臨,浩瀚天際一邊是由淺入深的藍空,一邊還帶著夕陽斜暉。然而人們已經迫不及待地各自點放了煙花炮竹,像是早一點放了,時間就會來得快一些。
廣怪是佛門俗家弟子,廣真是出家人,雖然兩人一個都沒點僧人的正行,但是到底沒有沾染世俗喧嘩之物,所以三個人多做了些飯菜,聽著人家的鞭炮看著人家的煙花就行了。
“今年的爆竹聲比往年短了不少。”廣怪說道。爆竹聲短了,說明放的爆竹少了,自然也就說明百姓財力不如往常了。
廣真撈著大盆裏的餃子:“大過年的能不能說點好的?”
“行,告訴你個好消息,沈鼎春被朝廷下了通緝令,現在正東躲西藏呢,明年的武林大會沒有盟主和大長老鎮場子,估計要延遲舉行了。”廣真一把將剛撈出來滾燙的餃子塞進他嘴裏堵他的嘴,然後調了一小碟醬汁給甄言。
“謝謝。”
甄言不知鑽了什麼牛角尖,現在對二人十分客氣,而且各有各的客氣法。對廣真,他敬如叔父,卻不帶稱謂,連先前的“你”和“廣真”這幾個字都省了,“謝謝”“多謝”“有勞”幾個詞不絕於口,生動詮釋什麼叫“敬而遠之”四字。對廣怪,他敬如師長,稱呼一聲“先生”,態度隨和禮貌,謙謹好學之餘還常常主動幫忙整理家務,每次出門都要帶著新采的草藥回來,就是寄居的客人對屋主人的尊重法兒:生怕惹人厭的那種。
包括除夕吃年夜飯,廣怪和廣真為了安排飯菜方便,直接隨意都並排坐在了客席上,甄言偏偏往下座一坐,三個人裏就他最明白自己該坐哪。
“小言,都是家裏人,不用客氣哈。”
“好,多謝。”
他一個“謝”字,就讓那些故作親近的話全部白說。
一看這麼久時間了,這小家夥沒有一絲一毫要改的架勢,兩人相視苦笑:養不熟的狼崽。
廣怪瞪眼向廣真質疑:你那德行是怎麼養出這麼個“溫良恭儉讓”的傻小子的?
廣真瞪回去:他娘胎裏帶的,我怎麼知道!
廣怪:在你這種人的熏陶下居然沒長歪,我看他是個好苗子。
廣真:你要不要親自跟我過幾招試試什麼叫“我這種人的熏陶”?
兩人互相用眼神企圖殺死對方,活活搞成了一對鬥雞。
“餃子的味道很好,應該是先生做的吧。”某人的手不能碰水,自然而然就知道揉麵、捏餡這些會是誰的手藝了。
甄言一句話把兩人的思緒拉回飯菜上。這餃子的味道廣真實在是不敢恭維,他自己做的都要比這好。而且甄言不喜歡蔬菜,隻是他不挑食而已,這個餃子是純素的,甄言說“味道很好”肯定是反話。這麼一想,廣真心裏頓時舒坦了。
廣怪不懂甄言的喜好,一聽這話真以為是誇讚,立馬向廣真挑眉,如果長了公雞尾巴此時估計要學孔雀開個屏。
廣真瞧著他的得意勁兒,默默補了一句:“真的是好餃子。”
廣怪聽著他這話不像是誇,然而他是個素食和草藥吃慣了的,陳菜的微苦和澀味於他而言早已成日常,根本吃不出來餃子餡味道的問題,不知所以然:“好吃你就多吃點,少廢話。”
家裏一共隻有三個人,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這個有些清冷的除夕硬是搞得有幾分熱鬧。往年的甄家,除夕之時家主先在宴前賞賜壓歲錢,然後主子仆人們一起吃頓飯,仆人們收拾完宴席殘羹便可回去與家人團聚,當晚不必再值班伺候。那時,甄家的主廳都是有一大家子的人在一起守歲看煙花,整個屋子都是歡聲笑語,不用點著炭火都是一身暖意。他以為過年都是這樣的。然後就有了兩年居住無定的日子。也是那兩次的春節,甄言才知道除夕晚上大街上是沒有人煙的,隻能看到一個個五彩斑斕的煙花在天空綻放。他一個人瑟縮在街巷裏,捂著兩天前別人扔給他的饅頭,陪著冰冷的牆壁一起祝福那些屋子裏的幸福家庭。牆裏牆外,就是兩個分割開來的世界。
萬家燈火,與我無關。
如今耳畔聽著瑣碎的吵鬧聲,甄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又立刻扯平:“廚房裏燉的那鍋老雞湯應該好了,我去盛來。”
“哎哎,不用,我們倆都不吃,燉著就是給你的,你盛了自己吃就行。”廣怪百忙之中回了他一句,又把話鋒扯回到廣真身上,“你倒是說說看,上回那道炒蕈菜怎麼招惹你了,加點生薑味道多好啊?”
“你那叫炒蕈菜加了點生薑嗎?那叫生薑炒蕈菜,生薑快成主食了。”
“那你不也吃了很多嗎?”
要是有人拿著“你不吃就劈死你”的眼神讓你吃,你不吃試試。“我吃的多,說明飯量大,不代表你廚藝好。”
“那也是給你活血驅寒用的!餘毒未清就往冬天寒水裏跳,你嫌身上這層皮跟了你二十多年時間太久了要換層新的是嗎?”
廣真瞪大了眼睛,廣怪看到他的反應立刻也意識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回頭看向做飯用的廚房的方向,甄言還在裏麵看不見人影,不知剛剛那句話聽到了沒。廣怪低聲問:“你還沒告訴他?”
“我不想說。”事隔經年,簡單的事實都能扭曲成各執一詞,何況真正的情況本身就已經複雜成九曲十八彎呢?
“可他總有一天會知道,也應該知道。由你先告訴他,總比萬一有心人先誤導他要好吧?”
“我是當事人,我怎麼描述事實都會像是給自己脫罪。他若信我,無論別人怎麼挑撥,他也會用自己眼光去判斷事實。若不信我,無論我什麼時候告訴他,有什麼區別?”何況當年的事,莫說造成的身體上的沉屙頑疾一直未痊愈,甚至那些場麵還能曆曆在目,一旦將事實稍微拎一點苗頭,都覺得勾皮帶肉,如同要把他從這幅軀殼裏拆分出來。
他下意識一攥拳頭,手臂接連被機關和武器鎖扣切割的感覺像是又經曆了一遍。“小言應該知道真相,局外人隻能告訴他經過,是非要他自己判斷。真相要他自己去找,而我隻需要負責他的安危。”
廣怪不由得佩服他心真寬,當初廣怪剛聽到的時候,差點都違背救死扶傷的醫德、直接給他一刀為民除害。他把不準廣真是真不想提還是不敢提,問道:“你就這麼相信他?”
說話間,甄言端著食盤出來,兩人連忙閉了嘴。食盤上一小碗雞湯,還有一個大湯碗盛的豆腐玉米青菜糊糊,估摸是小火燉的糊糊熬好了,甄言看見便一並盛了過來,難怪這麼久。少年神色如常,拿著兩人麵前的空碗一人給盛了一碗糊糊,儼然還是那個周到體貼又客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