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假裝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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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言自己站了一會兒木樁、雜碎河水上的冰層抓了兩條魚作食材,然後又倒立了半個時辰,覺得甚是無聊。而和尚抄經入了神,一連幾個時辰都沒動一下,安靜地像是走進了畫裏。
    對了,和尚好像會畫畫。
    他幾步蹦到和尚身邊想插上話,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放棄了,又回頭百無聊賴地去翻壘得老高的書堆。家裏沒有書架,所有的書都是封麵大小差不多大的壘成一堆靠牆擺著,最下麵墊著一層油紙防潮。書層高了,想抽中間的一本難免整個書層都搖搖欲墜,所以每次拿書都要用身體抵著書堆。這回甄言拿的時候沒注意,手毛毛躁躁地一抽,霎時書牆以那一列為中軸倒了近一半。他身強力壯,砸倒是沒砸傷,就是動靜不小。廣真回過頭來看他有些傻愣的模樣就笑了,放下筆走來拾起地上的書一層層重新壘。廣真想起了甄家的書房,一個培育出五代豪俠的地方書要遠遠超過這裏百倍,從武功秘籍到稗官野史各種各樣分門別類應有盡有,他還取笑甄形說這麼又舊又大的紙墨箱怪不得醃製出了一個蠹蟲。
    這些書都是些舊書。很多書院的孩子念完了書就不要了,扔了又可惜,所以大多會幾個孩子把書湊一起賣給舊書販子,書販子再倒賣給更窮的人,基本三本舊書的價格才趕得上一本新書,廣真就從舊書販子手裏淘換來這麼個書牆。舊書難免有塗鴉和紙張不全的地方,有的好書雖然內容完整,但是翻了太多遍就容易散架,放進書堆裏甚至都抽不出來,一抽就隻剩殘本了。破爛裏收回來的文本,哪裏會有什麼武功秘籍。曾經自己被母親追著送書到手裏都不看,如今卻要辛辛苦苦編竹子賣了換書看,甄形若是地下有知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估計得結結實實笑話回來,然後說一句:“報應。”
    甄家曆代以盛京劍法著稱,到了甄言這一代竟連劍法都還沒學全,廣真拿著手裏的一本封麵有些破損的《昌穀集》,情不自禁笑出來。“別看書了,我教你武功。”廣真見過盛京劍法,見過是一回事,教又是另一回事。就和都知道煮飯應該怎麼煮,但是實際自己煮出來的米粒卻軟硬有別一樣。廣真一邊自己摸索回憶,一邊磕磕絆絆教孩子動作,心裏恨不得要把一時口快的自己捂住嘴然後痛打一頓。
    “劍分單鋒和雙鋒,甄家盛京劍法就是單鋒。創立劍法的始祖稱:劍網恢恢,刀劍無眼,何必趕盡殺絕。故而網開一麵,磨鈍了一麵劍鋒,削弱雙鋒劍的攻擊。一把劍,一麵劍鋒為了抵抗和懲戒,一麵為了守護和自律。”剛開始說得頭頭是道還像那麼回事,沒一陣子甄言就發現這和尚沒有看起來那麼靠譜了,因為他左右手不分,劍揮起來的時候不順手,砍劈出去常常是用著鈍鋒對敵人的。
    他耐著性子和看似牛皮吹破了的廣真一起探討劍法的實際運作,最後廣真實在沒轍了,隻好讓甄言攻擊他,然後他用對麵的視角糾正少年應該怎麼揮劍。甄言反而好像很喜歡這種方式,招式揮舞起來比之前還流暢。就在雙方都漸入佳境的時候,忽然廣真一把撈過孩子的肩膀,揮動手中的細竹竿迅速格擋了幾下,一連“錚錚錚”三聲響,三支短箭方向各異地直插入地麵。廣真反手將竹竿直接朝暗器來向投擲而去,偷襲的人眼見暴露,索性露了麵,四個蒙著臉的人各執一刀守著四周防止廣真逃跑。
    “你居然做了禿驢,怪不得這麼久找不到。”一個蒙著臉的人說道。
    “既然知道是我,還敢隻帶四個人來?”廣真扯起一抹輕笑,又拿起另一根竹枝隨意揮動了幾下,仿佛是在適應一把剛入手的劍。那份睥睨的姿態讓甄言覺得有些陌生。
    “你要是還有當年連殺三百人的氣魄和本事,怎麼會多年隱姓埋名當了這麼久的和尚。”甄言還沒從“連殺三百人”中回過味來,隻聽得對方又說,“少裝腔作勢了,當初唐門那麼多層毒藥下在你身上。就算你神通廣大用內力護著肺腑,多年餘毒積壓虛耗,我就不信沒有一點影響。”
    “不信的話,盡管試試。”他眼光掃過,冷不防吃了他一記眼刀的黑衣人頓時一愣,反應比旁人慢了一拍,四個人紛紛攻擊過來,三個壓製廣真的竹劍,一個攻擊甄言。甄言還沒從剛剛的對話裏回神,手中竹劍又拿不穩,頓時成了空門,眼見對方真刀越逼越近,他手足無措之時,身後廣真忽然握住他的手挽了一個劍花:“別慌,你看,他們也在怕。”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廣真這麼一說之後,甄言居然果真在對方步步緊逼的招式裏看出了一絲對方的迫切和緊張。廣真一心二用地一邊應付自己的對手一邊帶著他抵禦,領頭的那個黑衣人見他心係這個少年,攻勢一轉,所有的人全部朝甄言轉去。廣真一把拉過他擋在他身前,四人劍法隻管纏著少年不放,領頭的借著他顧著擋招之時一個斜劈砍斷了他手裏的竹劍,底下人連忙補刀砍下去,廣真情急之下殘竹倒轉貼著胳膊外側架住了三人齊攻的一招,一把刀卡在殘竹上,另外兩把則砍斷了竹子嵌進了肉裏,三人刀鋒一滯,廣真立刻扭轉胳膊用寬大的袖子把幾人刀鋒卷住一抽,隨即三把刀全部脫手,廣真接住其中一把,對著領頭的狠劈下去。此時他攻勢明顯轉急,刀鋒快得令人眼花繚亂,不定虛實的幾招之間快速打落了那人手裏的兵器緊接著一刀架在對方脖子上。
    領頭的那人性命受威脅,眼中絲毫沒有懼色,甚至從他露在外麵的眼部皮膚鬆緊度分布看,他可能還在笑。“你的武功果然大不如前了。”
    “足以要你的命。”
    “你要是真能殺我,我就沒有被你威脅的機會了。”
    “少廢話,讓你的人從此向西退到百丈之外。”
    “這有何難。”那人一揮手,另外三個人立刻退去,不一會兒身形便消失在樹林深處。
    廣真見他們退去地如此輕易,料到這波人隻是頭一批,後續一定有其他的安排在等著他,於是迅速點了黑衣人穴位,讓甄言收拾銀錢準備離開。
    “沈秋鴻!”黑衣人高喝一聲。
    久遠而有些熟悉的名字,讓廣真步伐不由自主停下來。黑衣人輕聲笑了一下,仿佛預言一般,緩緩說道:“總有一日,你會還的。”
    “希望你活的到那個時候。”他趕緊著和甄言拿了所存不多的銀兩,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盤散沙尚未來得及收拾的書牆,直接離開了安穩生活了近一年的小屋。
    兩人來時一幹二淨,走得也幹脆利落,差別不過是身上換了套衣服,甄言腰間貼身多放了個錢袋。兩人運著輕功一路飛奔,甄言則沉默地跟在他身邊,即使後來廣真從孩子減慢的步伐中看出疲態來,甚至刻意微微加快腳步拉開兩人距離,甄言依舊一言不發地加快步伐緊緊跟在他身後。若少年果真有離開的念頭,若他步伐遲疑,甚至隻是沒有拚盡全力追上來,兩人就能就此分開。
    一直到甄言在寒冬裏追得大汗淋漓咳嗽連連,廣真終於放慢了速度,慢慢和少年並肩走著。兩人再次眼睜睜看著天色暗下來,幸好雪多,畢竟對於會輕功的人而言不需要堅實的地麵,隻要有雪就算有路。甄言一直沒有開口問黑衣人那些話的意思,也沒有低頭心事重重的模樣,隻是正視著前方,仿佛隻是兩人又一次賣完了竹藝從城鎮上離開往家的方向。也許有的人就是這樣,無論是少不經事還是飽經人事,骨子裏都像是一塊琉璃,照出自己心境的磊落坦蕩和別人心思的猥瑣齷齪,對他們多一分試探的意圖都要讓人自慚形穢。
    為何甄家的人,都要是這樣的風骨呢?
    “再有半個時辰,我記得前麵有個荒廢的宅院,在那邊休息吧。”
    “嗯。”少年簡單低聲答應,然後又問道,“你胳膊上的傷不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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