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在做什麼？”
    “貧僧在抄經書。”
    “抄經書做什麼？”
    “抄經書能消災解難，還能祈福。”
    不知第幾次睜眼醒來，他都在拿著筆抄這些看不懂的東西。這下兩個人是露宿街頭了。和尚回破廟，把那裏積聚的錢和他的乾坤袋拿了過來，其餘的便都不要了。和尚的乾坤袋頗沉，細看，裏麵有經書、紙、筆、打火石、折衣刀、剃頭刀、針線。
    “折衣刀還是送給你吧，帶在身上，平日裏就拿這個練。”和尚對他說。
    “那你呢？”
    “貧僧不需要刀。”
    是因為他拿這把刀砍過別人的胳膊和肩膀，所以他不要了吧？
    信真和尚，真的看不出來他是個會武功的人，因為他極少極少動手。甚至教甄言的時候，他也隻指導甄言的手腳哪裏不對，他自己很少示範，反而抄寫經文變得勤奮起來，他白天離開去化緣，回來就開始抄，甄言一覺醒來，他還在抄。
    “和尚，你要抄多少？”
    “五千遍，是用來贖罪的。”抄經文就能贖罪了？那個人的肩膀還是被你砍了啊，胳膊也被你弄傷了啊，抄再多遍，他們的傷也不會因為這些經文就消失了啊。甄言又不懂了。
    贖罪不假，可信真沒說是為了贖誰的罪。
    “你為什麼隻教我這幾招？”
    “貧僧的功夫，你學不得。”
    “很厲害？”
    “貧僧隻是出家人，施主你是紅塵中人，貧僧已經為你找到師父了，過兩天就帶你去。”
    甄言開始發現，信真有時候會避開話題，比如，他從不說自己的功夫是怎樣的功夫，也從不說他自己以前是怎樣的人。他都不知道和尚是什麼時候去幫他安排習武的地方的，就這麼突然告訴他，他有師父了。
    “和尚，我很招人煩嗎？”
    信真聞言停下筆，蹲在甄言麵前，解釋道：“你是大俠的兒子，你將來也是要做大俠的人，不能與一直與我在一起。我幫你找到了一個正當的門派，送你進去學藝，每隔十天可以回來一趟。你要是想——見到貧僧，就回來。”小孩子長得很快，之前蹲下來還能與他平視，此時已經需要微微地仰視了。信真幫他分開額前的留海，用袖子輕輕替他擦掉臉上的灰塵。甄言一直都披著頭發，長得挺水靈，乍一看，還有點像女孩子。
    信真收好抄寫的紙筆，斜靠著牆角，向甄言伸出雙臂。甄言便也在一邊坐下，順勢躺進他的懷裏。和尚用手指輕輕幫他梳理頭發，一下一下。小孩子的頭發很柔軟，記得以前自己梳頭的時候，從來沒注意過自己的頭發什麼感覺，等到出了家，突然把頭發剃光了，對頭發才多加注意起來。
    “和尚，之前看你拿東西是用右手，你怎麼寫字用左手啊？”
    “貧僧左右兩隻手都能用，練出來的。”
    “我的師父，他是什麼人？”
    “他啊，是一個善惡分明的人。”
    “武功厲害嗎？”
    “厲害，很厲害。”
    “和你比起來呢？”
    “和尚我早就不染紅塵事了，說不準。”
    那染指紅塵事之前呢？還是等於沒說嘛！
    “那你以前不是和尚？”
    信真發覺自己說漏嘴了，下一次遇到這樣的問題就直接回答——和尚我不染紅塵事，不加“早就”兩個字。
    “為什麼又不說話？”
    “這些事，等你長大了告訴你。”
    “那多少歲算長大？”
    信真楞了一下，對啊，對少歲？他不禁自己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霍去病十七歲為校尉上戰場，甘羅十二歲為丞相，項羽更是小時候就指著秦始皇說“彼可取而代也”。這麼一看，“長大”一詞還真不能隨口亂說。想了一會兒，信真便道：“等你打敗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