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廊間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嫩綠的枝葉輕搖落下片片光斑，愈加有幾分奪目。玉帶下的翡翠玉佩隱在衣擺間，長長的緋紅流蘇雖步伐輕晃。
    精致的眉眼褪去了兒時的稚嫩可愛，秀美的麵容隱隱有一絲威嚴之氣，舉止間無不流露著高貴典雅。
    站在房門邊的侍女看見遠處走來的衛瑄，微微低頭俯身行禮，衛瑄擺了擺衣袖，示意她們不要出聲。
    他側身望向在桌邊伏案的裴言，溫和的眉眼頗為嚴肅，凝神望著手中的書卷似未注意到站在窗邊的他。衛瑄輕聲推開房門，抬步走向裴言身邊，還未待修長的指節觸及裴言的衣衫，便對上了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
    “老師。”衛瑄微微笑了笑。
    裴言難得看見衛瑄麵上流露出幾分頗為調皮的神情，眉眼間隱隱有一絲慈愛之意，“瑄兒在書房中坐了大半天，一直批閱奏折可是有些厭倦了。”
    衛瑄微微搖頭，“我多日不曾陪老師一起用午膳，今日想過來看看老師。”
    裴言心知衛瑄不過是隨口的托詞罷了，笑笑並未在過多言語。
    衛瑄俯身坐在桌邊，伸手接過老師遞來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在口中蔓延，他下意識抬手伸向桌邊，掌下空蕩蕩的一片，他才發覺老師桌上並無一碟糕點，“老師太小氣了，連糕點也不曾備一碟，若是老師突然有些餓了又如何辦。”
    衛瑄記得老師書房中都是常備一些他喜愛的糕點，想來也是因他近些時日忙於政事，愈加鮮少趕來老師書房的緣故。
    衛瑄眼中有一絲略略的愧疚，他縱然再因朝中瑣事而心生厭惡，也不能將老師拋之腦後。衛瑄抬頭看著裴言俊秀的麵容，或許老師一直都在書房中等待著他的身影。
    “若是餓了便命人傳膳。”裴言微微搖頭，他可不像瑄兒一般離不開糕點。
    “老師派人去廚房做幾碟瑄兒愛吃的點心。”裴言看著衛瑄落寞的放下手，倒有些心疼。
    衛瑄麵上有些猶豫緩緩點了點頭，他不過是順路來看看老師罷了，或許未待糕點做好他就早已離開了，“老師一定要在書房中常備著幾碟糕點。”他會時常來陪陪老師，縱然隻是片刻而已，但他也絕不會讓老師一人留在書房獨享孤寂。
    “好。”裴言點點頭，言語間似有一絲縱容之意。
    裴言看著衛瑄麵上的神情，憶起府中的惜兒頗有些無奈，惜兒雖相貌與他頗為神似，但一顰一笑與瑄兒像極了，“惜兒最近可愛吃甜食了，幾乎頓頓離不開，我怎麼勸都不肯放下。”
    “小孩子愛吃甜食也是常事。”衛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惜兒的身影，上次孩子生辰，他用糕點誘惑勉強抱到了惜兒，看著懷中軟軟的小身體，在無法放手，不知過了這些時日惜兒有沒有長大一些，可否還似那日般愛哭。
    “可是我擔心惜兒用多了糕點就會耽誤平日用膳。”裴言頗有些苦惱，他舍不得責備孩子，看著惜兒淚汪汪的雙眼，更是端著手中的糕點碟哄著喂給惜兒，但如此一來豈不會慣壞了惜兒。
    裴言看著衛瑄眼底的一絲傷痛，方知他剛才的一番話早已挑起了衛瑄心底的無限思念。“明日我帶惜兒進宮看看。”裴言雖說的輕易，但他還不知要如何勸哭鬧不已的惜兒隨他一起進宮。
    “不必了，隻要惜兒在府中過得開心，我就放心了。”衛瑄微微搖頭，遠遠看著孩子一麵又能如何，恐怕隻會更加重他心底的傷痛。況且裴言隻是一介臣子，蒙受帝上寵愛多年，朝中有萬千雙眼睛緊緊盯著他，若他時常帶著孩子進宮，被宮中人傳出去，隻怕更為不利。
    “好了，老師不必在提及此事。”衛瑄看著裴言微張的雙唇，話語略有些強硬，他生怕聽見老師的勸阻，自己便再狠不下心了。
    “老師可曾聽說過高瓊。”衛瑄岔開話題道出了自己的來意，舅舅離京前向他舉薦了一人，說此人善謀略心思縝密，才能未比裴言平庸，隻因厭惡朝中陰險便一直隱居與山林中。
    裴言微愣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我與高瓊有些舊交，瑄兒，怎麼了？”高瓊雖滿腹才華，但隱居多年不曾出仕，他不知衛瑄是如何得知高瓊的。
    “我聽聞滿腹韜略”衛瑄麵露一絲喜色，既然老師與高瓊相識，就更是無需他再費周折了。世間難得有如此才德之人，若不為朝堂謀事實在是可惜了。
    “高瓊隻是一介鄉野村夫罷了，未曾如瑄兒言及的那般有才能。”裴言隱隱猜到衛瑄的意圖，開口打斷了他的言辭。
    “能與老師相識之人又怎會是平庸之輩。”衛瑄微抬了抬衣袖，縱然高瓊隻是村夫，但也不是一般口吐粗言的莽夫。“現朝中大多老臣辭官歸鄉，科考進士才能有限，尚不足在朝堂中擔任要職，望老師能親自前去請高瓊為朝堂效力。”
    “高瓊恐怕不能承受瑄兒的賞識之恩，他常年在鄉野中散漫慣了，怕是難以適應朝堂的森嚴規矩。”裴言推辭道，他與高瓊相識多年，如何不知高瓊率真的性情，他極其厭惡朝中高官，若步入朝堂大膽直言必會惹來眾臣的排擠誣陷，稍有不慎便觸怒皇上惹來殺身之禍。
    裴言已步入朝堂多年，深知朝中的險惡，他絕不想舊友在陷入泥潭之中。
    “無事，我可以待高瓊慢慢適應。”衛瑄似未有一絲在意，他讓老師親自請高瓊出山，念及老師的情麵，必然要對高瓊體諒三分。
    “可是，瑄兒。”裴言微蹙了蹙秀眉，仍覺此事大為不妥。
    “老師不必在多言了，按察使一職陳大人暫代已久，我希望老師能盡快請高瓊步入朝堂。”衛瑄有些不悅，他身為帝上賜予一介平民官職乃是莫大的榮幸，老師又何必如此推脫。
    “瑄兒，按察使乃是朝堂要職，高瓊多年深居山林未曾入仕又如何擔任。”裴言晃緩了緩頗有些激動的聲色，他如何不知衛瑄心中所想，望一位清正廉明之人擔任此職，切實為民伸冤，但此職亦是那些貪官汙吏的眼中釘，憑借高瓊一人之力恐難鬥過他們。
    “世人皆想要高官厚祿，老師卻還嫌棄按察使一職過高，”衛瑄冷聲道，“這隻是老師一人己見，不曾詢問過高瓊的意見，老師又何處此言。”
    裴言隱下了口中的話，縱然他再三請求，高瓊恐怕都不願踏入朝中一步。
    “若老師實在不願，我派他人前去請高瓊便是。”衛瑄拂袖走向房門邊。
    “瑄兒給我一些時日，待我處理完手中的一些事務，過幾日便前去高瓊家中拜訪。”裴言跟隨在衛瑄身後，他擔心高瓊言行耿直惹怒了前去的官員。
    衛瑄點點頭，他想讓高瓊步入朝堂中，本也是有意為老師分擔一些事務，無奈老師如此不情願。
    裴言看著衛瑄的背影，輕歎了口氣，希望高瓊能平安留在朝堂中，若是無法護得舊友的周全，他更愧對於多年來的情誼。
    衛瑄走過長廊的轉角處看見不遠處的太後，站在紅柱旁望著他似等候多時。當初他頒下聖旨後，便知母後會異常憤怒的前來質問他，但他未想到母後竟在宮中穩穩坐了多日，亦或是母後知他心意已決，不會再有任何改變了。
    “皇上。”太後精致的麵容有些蒼老，兩鬢間隱隱有一絲白發。
    “讓母後久等了，朕前些時日忙於朝政未能前去宮中陪伴母後，望母後見諒。”衛瑄溫聲道，神色未有一絲改變，。
    “陳大人到底做錯了何事，竟讓皇上如此動怒革去他的官職。”太後的言語間有一絲哀傷，眼中溢滿了失望。她本以為瑄兒會念及哥哥多年來的關愛，留有一絲情麵，未料瑄兒竟如此絕情。而陳家若無陳軒在朝中又如何支撐的下去。
    “母後為何這樣說，陳大人年邁體弱多病，朕不忍心看著自己的親舅舅強忍病痛在朝中操勞才如此為之。”衛瑄頗為冷淡的說，陳大人為朝堂操勞半生是未有任何過錯，但隻因陳家在朝中的勢力過於強大。
    太後微微搖了搖頭，輕靠在一旁的紅柱，“瑄兒長大了。”竟連自己的親舅舅都開始算計了。
    “我已經提拔了景然表哥，母後還有何不甘的。”衛瑄冷冷看著太後，母後在父皇身側強勢半生，也該知足了。
    “皇上，程大人求見您。”太監走近衛瑄俯身說道。
    “母後回宮好好休息，切勿再為朝中瑣事費心了。”衛瑄擺了擺手示意太監下去，他看著太後微張的丹唇，冷冷一笑，“我記得兒時舅舅待我的關愛。”
    太後的身體緩緩向一側倒去，一旁的侍女忙扶住太後的手臂，“太後娘娘，奴婢去為您喚太醫。”
    “不用了，扶哀家回宮。”太後的麵容似有些悲涼，她已經老了，皇上不在聽從她的言辭了，隻能看著皇上一步步的將陳家置於死地。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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