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嫩綠的枝葉在地麵上落下了片片陰影，微風拂過一陣清涼。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懷抱著兩歲餘的孩子穩步走向長廊的盡頭，衣訣飛揚，玉帶下的翡翠玉佩晶瑩剔透。
    依稀有片片光斑落入走廊間，映在俊秀的麵頰上，容顏愈加精致，眉間有一絲淡淡的溫和之意，薄唇微紅，嘴角稍稍勾起一絲弧度。
    墨發高高束起垂落在肩後，與衣衫上的墨竹相得映襯，然兩鬢間的發絲卻染上了一層白霜，別有一絲清冷之感。
    懷中的寶寶麵容白皙透粉，雙眸黝黑十分可愛，他看著周圍的眾多陌生人，眼中似有一絲懼意，小手緊緊握住絲綢衣衫，微微低下頭埋在裴言胸前。
    “惜兒，”裴言輕拍著寶寶的肩膀，聲音十分輕柔，“不喜歡和爹爹一起來宮中嗎？”
    “我怕。”惜兒點點頭，鬆開小手，掌下的衣衫已是一團褶皺。
    “惜兒不怕，有爹爹在，不會有任何人傷害惜兒。”裴言溫聲安慰著，伸手環住了惜兒的身體，他一直不曾帶惜兒出來過，惜兒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也難怪會有些懼意。
    “爹爹，我想回去。”惜兒無精打采的盯著地麵。
    “今天是惜兒的生辰，爹爹答應過帶惜兒一起出來玩的。”裴言稍稍頓了頓腳步，他萬分寵愛惜兒，甚至日日抱在懷中都擔心惜兒受到一絲傷害，更是不舍得違背過孩子的一分意願。如今是惜兒的兩歲生辰，他希望衛瑄能親手抱到孩子，縱然惜兒並不知衛瑄的身份，但感受到那份濃濃的父愛亦足以了。
    惜兒撅起了小嘴，秀氣的小眉頭扭在了一起，一路上爹爹一直抱著他走路，又那裏有玩過，爹爹說話一點都不算數。
    “一會惜兒能收到很多禮物，惜兒高興一些好嗎？”裴言輕撫著惜兒的小眉毛，他本是想帶著孩子一起進宮給瑄兒一個驚喜，若是瑄兒看到悶悶不樂的惜兒，恐怕無喜隻有憂了。
    “爹爹答應惜兒每日早回來一會陪著惜兒。”裴言討好道。
    惜兒不情不願的點著頭，然小臉仍繃得緊緊的，沒有一絲笑容。
    “進了房間見到穿黃色衣衫的叔叔後，惜兒還記得如何做嗎？”裴言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惜兒自幼怕生，若是避開瑄兒，瑄兒必是會很傷心。
    惜兒好似未聽見裴言的言語一般，側身看向一旁的枝葉，小指尖輕輕攪著衣衫上娟繡的墨竹。
    “叔叔很喜歡惜兒，若惜兒主動抱叔叔，叔叔一定會很開心。”裴言輕歎了口氣，縱然他時常在惜兒耳邊提起衛瑄的存在，仍抵不過衛瑄常年來的缺失。
    裴言看著近在咫尺的宮門口，緩緩俯下身放下懷中的惜兒。惜兒有些驚恐的看著裴言，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一直不肯放手。
    “惜兒自己走過去好嗎，叔叔就在房間門後等著我們。”裴言輕握著惜兒的小手。
    惜兒搖搖頭，眼中蓄滿了淚水，似乎隻差一分便從眼眶中流淌而下。
    “惜兒，爹爹一直都在身後保護你，絕不會離開半步。”裴言心間愈發不忍，他甚至想將惜兒緊擁在懷中，然他一點點抽出了衣袖邊。
    因惜兒是他心愛之人辛苦誕下的，裴言看著孩子稚嫩的麵容，根本不舍得孩子受到一分委屈，兩年來讓惜兒的性子愈加驕縱，若是年長後恐怕也與那些紈絝子弟並無兩樣了，他雖心知如此，但卻不忍出聲管教孩子。
    “今天是惜兒的兩歲生辰，惜兒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過去那般愛哭了。”裴言不覺放柔了聲音，他看著惜兒白皙麵龐上淌下的大滴淚水，掏出懷中娟白的帕子輕輕拭擦著，緩緩站起身體。
    “爹爹。”惜兒看見空蕩蕩的小手，猛然撲上前去擁住了裴言的褲腳。
    “若是惜兒獨自走到房門前，以後無論惜兒想要什麼，爹爹都答應惜兒。”裴言雙眸間隱隱有一絲期待。
    “真的？”惜兒的小眼睛頓時亮晶晶的。
    “當然了，爹爹何時騙過惜兒。”裴言微微笑了笑，若是惜兒提出讓他整天留在房間中，他可就很難答應了。
    “以後爹爹不要再帶我來了。”惜兒搖晃著裴言的衣袖，他不喜歡這裏。
    “為什麼，難道惜兒不喜歡叔叔嗎？”裴言麵上有一絲愕然，淡淡的喜悅緩緩散去，心間有些失落夾雜著一抹傷痛。惜兒不曾見過衛瑄幾次，又何來的喜歡。
    “好，爹爹答應惜兒。”裴言緩緩道，笑容略有些苦澀，惜兒僅是普通大臣之子，就算他想時時待惜兒進宮也絕無可能。
    “惜兒走吧，不然叔叔該等急了。”裴言輕輕拍了拍惜兒的肩膀。
    惜兒遲疑了許久，看著裴言眼中堅定的神情，轉身邁開了短短的小腿，一步步走上前去。
    裴言緩緩跟隨在惜兒身後，精致的眉眼間有一絲淡淡的憂傷，他已經盡力了，然卻未能讓惜兒心底留下一分衛瑄的影子，可衛瑄是惜兒的生身之父，這又對衛瑄公平嗎。
    衛瑄側身靠在床邊，指節輕搭在欣兒身上的薄被，低頭凝視著孩子恬靜的睡顏，不覺勾起一絲笑容，心間的煩悶頓然消散。
    衛瑄聽見房門外隱隱傳來的腳步聲，眼中有一絲欣喜，忙側身望向緊閉的房門。一個年幼的孩子一點點走向他，衛瑄看著孩子酷似裴言的眉眼，神情似乎凝固了，他猛然站起身匆匆奔向了惜兒。
    衛瑄俯身將惜兒緊緊擁在懷中，感受著惜兒輕微的呼吸聲，雙眸略有些濕潤，纖長的指節緊緊扣住惜兒的衣衫。
    “惜兒。”衛瑄輕撫著惜兒細軟的發絲，聲音有一絲哽咽。他已經半年餘未見到惜兒了，未想到在欣兒的生辰之日能看到孩子。
    惜兒覺得被擁得有些不舒服，試圖用力掙脫開衛瑄的懷抱，但小小的粉拳擊在衛瑄身上根本未起任何作用。
    “爹爹。”惜兒揮舞著雙臂，大聲喚著麵前走來的人。
    衛瑄聽見惜兒的哭鬧聲忙鬆開手，他看著惜兒麵頰上絲絲淚痕，心間異常自責，“對不起，剛才弄痛惜兒了。”
    惜兒推開衛瑄的衣袖，迅速跑到裴言身邊，小手用力握住裴言的衣擺，眼中滿是戒備之意。
    衛瑄看著空空的懷中，心間有些失落，他微抬手臂想拉住惜兒的小手，但惜兒緊縮在裴言的身後，衛瑄緩緩放下手，麵上溢滿了落寞。
    “惜兒別怕，叔叔不會傷害你。”裴言輕輕撫了撫惜兒的肩膀，但無奈惜兒就是不肯向前邁一步。
    裴言看著衛瑄的雙眸含滿歉意，他本想給衛瑄一個驚喜，但如今卻眼睜睜的看著衛瑄被親子推開，心中的滋味又是何等的苦痛。
    “沒事。”衛瑄勉強笑了笑，“惜兒長高了很多。”
    “惜兒一直都留在府中，沒有見過這麼多陌生人，有些怕生。”裴言溫聲解釋道，他看著衛瑄遠遠的望著惜兒，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心中一陣絞痛。
    “惜兒，叔叔為你準備了很多禮物，我們走到叔叔身邊好嗎？”裴言拉著惜兒的小手上前走了一步。
    裴言看著無動於衷的孩子，心下有些無奈，他雖希望惜兒能親近衛瑄一些，但總不能強迫孩子如此。
    “惜兒，想不想吃桌上的糕點。”裴言抱起惜兒指著遠處桌上擺放精致的糕點碟。
    惜兒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伸手肉肉的小手想去夠糕點，卻連桌邊都觸碰不到。“讓叔叔喂惜兒吃糕點好嗎？”裴言低頭見惜兒並未有任何反抗，忙將懷中的孩子遞給衛瑄。
    衛瑄抱著惜兒軟軟的小身體，情不自禁的將臉頰貼在惜兒柔嫩的臉蛋上，自他生下惜兒後還不曾這般親近的與孩子相處過，如今親手抱到惜兒，他再不願飽受骨肉分離的苦楚。
    衛瑄看著惜兒稚嫩的麵容，眼中溢滿珍惜，今日過後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孩子，餘下的多年亦隻能在思念中度過。他雖無法看著惜兒，但對惜兒的疼愛卻不曾少一分。
    惜兒許久都夠不到糕點，小臉漸漸皺起，裴言伸手拉了拉衛瑄的衣袖，衛瑄抬手拿起了一塊平日欣兒最喜歡的糕點喂向惜兒。
    惜兒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還未待口中的糕點咽下，便搶著吃盡餘下的糕點。
    “慢點吃。”衛瑄柔聲道，拿起手帕輕輕拭擦著惜兒嘴角的糕點碎屑，眉眼間滿是淡淡的慈愛。
    欣兒翻過身體，薄被壓在了身下，小手私處尋找著父皇的溫度，不經意間滑落了床邊，欣兒猛的睜開了雙眸，他看著父皇遠遠站在一旁背對著自己，微撅起小嘴，想要大聲喚父皇。
    欣兒剛開口便看見麵前的裴言，小臉瞬間由陰轉晴，“太傅。”小手臂揮向裴言的衣衫。
    “欣兒。”裴言聽見軟糯的童聲，抬手抱起了欣兒。
    “太傅，欣兒的禮物。”欣兒側身躺在裴言懷中，手臂伸向裴言衣袖翻找著禮物，但許久也未找出任何，欣兒蹙起了稀疏的眉毛，難道太傅的禮物也隻能在晚上看。
    裴言從衣襟中掏出一個雕刻精致的玉珠放在欣兒白嫩的掌心中，“欣兒喜歡嗎？”
    “喜歡。”欣兒雙手捧著玉珠，麵上溢滿了笑意。
    “欣兒喜歡就好。”裴言微微低頭輕吻了一下欣兒的臉頰，他會看著欣兒漸漸長大，用一生輔佐欣兒成為一代明君。
    

    作者閑話：

    欣兒躺在床上看著眉眼酷似太傅的惜兒略有些好奇，他小心翼翼的爬到惜兒身邊，伸手輕輕捏了捏惜兒白嫩的臉頰。
    惜兒睜開雙眼看著麵前的欣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爹爹。”
    “你別哭。”欣兒手足無措的看著滿臉淚痕的惜兒。
    “這個給你玩。”欣兒將床上的玉珠拿起，向惜兒懷中推了推。
    惜兒看著新奇的玩意，淚水瞬間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