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淡白色的床簾鬆鬆攏起垂落在一旁，隨微風輕輕浮動，娟繡的蘭花若含苞待放。薄被下平躺著一個小小的身體，淡藍色的肚兜隱約露出白嫩細滑的肌膚，一截肉嘟嘟的藕臂搭在床單上，小手指輕扯著一旁落下的絲綢。
    黝黑的小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在房間中打量了一圈後，略有些暗淡，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眉眼間十分精致。
    床邊靜坐著一道倩影，身姿纖細異常，美目凝視著床上的寶寶，清秀的麵容上不覺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清澈的雙眸溢滿了疼愛。
    烏黑如瀑的發絲高高盤起，木釵的流蘇垂落而下，高貴而略顯樸素。圓潤的耳垂下一對翡翠玉墜，在白皙纖細的脖頸間輕輕搖晃。淡紫色的裙擺披散在床上，一雙白皙的腳踝若隱若現。
    婧婉微抬小臂，纖長若蔥根般的指節輕撫欣兒的臉頰，絕美的笑容卻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若欣兒是她親身生下的又該多好，婧婉輕歎了口氣，她看著欣兒酷似皇上的眉心，猛的回過了神，她擁有世上最尊貴的地位也該知足了，而那些都不是她能奢望的。
    “欣兒怎麼了？”婧婉看著欣兒蹙起的眉頭頗有一絲可愛之意，不禁笑了笑，柔聲問道。
    “母妃，父皇。”欣兒癡癡的望著緊閉的房門。
    “父皇很快就回來了，”婧婉見欣兒撅起的小嘴，俯身將孩子抱在了懷中，“今天是欣兒的生辰，父皇怎麼可能忘記呢。”
    婧婉側身望向窗外，現在時辰尚早，倘若等到皇上下早朝恐怕還要一段時間。婧婉低頭對上了一雙明亮的小眼睛，雙手擁緊了懷中的孩子輕輕搖晃著，試圖分去欣兒一部分注意力，“晚上父皇和母妃一起帶著欣兒去看煙花好嗎？”
    “好。”欣兒頓時露出了笑容，白皙的臉蛋愈加精致細膩。
    婧婉看著欣兒望向窗外的視線，忙握住了欣兒的小手，“欣兒餓了嗎，母妃派人去做欣兒最喜歡的糕點。”
    欣兒低頭看向圓滾滾的小肚子，搖了搖頭，“母妃，欣兒想出去玩。”
    “欣兒在等等，若是父皇回來了，就該看不到我們了。”婧婉側身靠在床欄邊上，皇上極其疼愛欣兒，親自承諾下的必不會食言。
    “母妃陪欣兒一起玩好嗎？”婧婉看著欣兒有些失望的小眼神，心下不忍，聲音愈發輕柔了幾分。
    婧婉看見欣兒眼眸間欣喜的神色，誤以為欣兒答應了，她伸手想去拿床邊的小玩意，欣兒突然揮動肉肉的小手，似要掙脫開她的懷抱。婧婉擔心摔到孩子，忙抱緊了欣兒，她隱約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轉身看見麵前俊美年輕的帝王，忙俯身跪下，“臣妾見過皇上，剛才是臣妾失禮了。”
    婧婉瞪了一旁的宮女一眼，怎麼皇上來了也不提醒她一句呢。
    “小婉不必多禮，朕見小婉與欣兒玩得開心，便不忍心打擾小婉。”衛瑄抬手扶起婧婉，麵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卻有一絲疏離之意。
    淡黃色的龍袍娟繡著騰飛的龍爪，在陽光下愈加氣勢淩厲，秀氣的眉眼間略有一絲高貴冷漠之氣，然濃濃的慈愛卻掩過了大半。
    “父皇抱抱。”欣兒抬手想觸摸衛瑄的衣衫，但如何都碰不到半分，麵上的神情有些焦急。
    “好，父皇抱欣兒。”衛瑄走近婧婉，伸手接過了孩子，穩穩抱在懷中。
    “父皇一直都不來看欣兒。”欣兒趴在衛瑄懷中，指尖緊緊握住了垂在麵前的一撮秀發，軟糯的聲音略有些委屈。
    “是父皇不好，今天是欣兒的生辰，父皇一直都陪著欣兒好嗎？”衛瑄微低下頭，心間有一絲絲痛意，他如何舍得與親身生下的孩子分開，但他身為萬人之上的聖上，日日為政事操勞，又怎能在朝堂上分心。
    欣兒看著衛瑄的麵容，眼中似有些不相信，“父皇騙欣兒。”每次他醒來時都看不到父皇了。
    “這次父皇一定不會欺騙欣兒了，欣兒在相信父皇一次好嗎？”衛瑄溫聲道，話語間隱約有一絲討好之意。
    “父皇為欣兒準備了生辰禮物，欣兒一定會很喜歡。”衛瑄輕撫著欣兒的麵頰，指下的肌膚異常細滑。
    欣兒眼中有幾分驚喜之色，忙將手探入衣襟翻找著禮物，衛瑄看著欣兒的神情不覺有些好笑，抬手撫住了欣兒的指尖，“欣兒在等等，禮物要晚上才能看。”
    欣兒失望的低下了頭，指尖隨即滑落了下去。
    “父皇一會要帶欣兒去見一個最疼愛欣兒的人。”衛瑄在欣兒耳邊輕聲道，欣兒的生辰怎能沒有老師的陪伴呢，老師看到稚嫩可愛的欣兒一定很高興。
    婧婉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們父子間的親熱，而她卻宛若一個局外人一般如何都無法融入。婧婉側身望向微開的窗扇，雙眸略有些暗淡無色。
    “小婉，朕想帶欣兒出去走走，你留在房間中好好休息。”衛瑄看著婧婉清秀的麵龐開口道。
    “皇上，您要帶欣兒去哪？”婧婉不覺向前邁了一步，為何皇上一定要避開她，可她剛才已經答應過欣兒了。
    “小婉不必多想，晚膳前我會將欣兒送回來。”衛瑄鬆開欣兒手中緊握的發絲，豈料欣兒緊緊不放，他無奈的放下了手。
    婧婉微啟丹唇，緩緩咽下口中的話，默默的點了點頭。
    衛瑄抱著欣兒轉身邁下門檻，欣兒突然直起軟軟的小身體，雙手勾住衛瑄白皙的脖頸，想要拉扯婧婉的衣衫，“母妃，我不要離開母妃。”
    “欣兒乖，好好聽父皇的話，晚些時候母妃在陪著欣兒。”婧婉握住欣兒的小手，心間溢滿了濃濃的疼愛之意。
    “欣兒不會連母妃的話都不相信了吧。”婧婉看著欣兒皺成一團的小臉，柔聲哄道。“今天難得父皇提前回來陪著欣兒，欣兒開心一些。”
    欣兒點點頭，鬆開了緊握著婧婉的指尖，乖乖的趴在衛瑄懷中。
    婧婉站在門邊靜靜的望著那道高挑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撫在門上的指尖滑落而下，淡白色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猩紅的指尖，顏色異常鮮豔。
    “娘娘，若您因不舍小皇子而追上去，皇上也不會太過責怪您。”一旁的宮女走上前看著婧婉憂傷的側臉。
    婧婉微微搖頭，皇上留她在皇宮中撫養皇子，隻因她溫良賢惠的性情，若她與那些尋常女子一般，宮中又如何容得下她。
    “娘娘，奴婢扶您坐下。”宮女扶著婧婉緩緩轉身坐在床邊。
    紫紗垂落在地上，依稀染上了一些灰塵。
    走廊兩側的宮女紛紛低頭行禮，衛瑄順著欣兒的視線望向身後，“欣兒還在想念母妃。”
    “欣兒晚上就能回到母妃身邊了。”衛瑄抬手托著欣兒的小腦袋，若是老師天天陪在欣兒身邊，恐怕欣兒也會這般舍不得離開老師，隻可惜他們父子數日也無法見上一麵。
    “一會父皇帶欣兒去見太傅，欣兒高興嗎？”衛瑄看著欣兒稚嫩的麵容，試圖在欣兒麵上找尋到期望的神情，但卻沒有一絲，衛瑄眼中溢滿了失望，許是欣兒不能時常見到老師的緣故吧，可若老師看到欣兒這般茫然的神情，必然會很傷心。
    “欣兒還記不記得太傅，他很疼愛欣兒，這次欣兒生辰他一定會帶很多禮物送給欣兒。”衛瑄試圖喚起欣兒的記憶，他希望欣兒見到老師時能稍稍興奮一些，就算是被老師手中的禮物吸引也好。
    衛瑄抱著欣兒走入房門，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微蹙秀眉，“老師呢。”
    “奴才已經派人前去請太傅大人了。”太監低頭答道。
    衛瑄點點頭俯身坐在床上，手臂輕輕搖晃，欣兒舒服的靠在衛瑄胸前，微閉上了雙眸，睫毛纖長而漂亮宛若濃密的小刷子般，在眼底投下了片片陰影。
    “欣兒別睡，老師很快就來了。”衛瑄輕聲道，老師能與欣兒相處的時間本就十分短暫，若欣兒在睡熟了，更是白白浪費機會了。
    欣兒動了動指尖，微微側過身體，似乎睡得更香了。
    衛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監，太監忙低下頭走向門外，“奴才這就去請太傅大人。”
    衛瑄無奈的歎了口氣，白皙的手掌輕拍在欣兒的背上，罷了待一會老師來了在喚醒欣兒吧。
    衛瑄看著懷中欣兒恬靜的睡顏，雙眼略有些失神。今日亦是惜兒的兩歲生辰，而他在這兩年中又親手抱到過孩子幾次。如今連生辰之日他都不能親自陪在惜兒身邊。
    對不起，自責愧疚壓過了淡淡的喜悅，這一切皆是他的執意妄為，卻連累老師陪他一起飽受思念之苦，可當年他別無他法，更舍不得失去孩子。
    衛瑄稍稍握住拳頭，再忍過四年，待欣兒年滿六歲，他便會讓惜兒進宮伴讀，待那時他就能日日見到惜兒了，但這漫長的四年又如何熬過。
    衛瑄將懷中的惜兒放在床上，抬手拉過一旁的薄被輕搭在惜兒身上，俯身輕吻了一下孩子光潔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