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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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團火紅色的小東西向他奔來,像是溺水的人發現了救命稻草。他站在原地,疑惑地看著腳邊毛茸茸的小動物,身後的大尾巴讓這個小東西看起來既像是小狗,又像是鬆鼠。小東西咬著他的褲腿,又拖又拽,似乎是要帶他去某個地方。
"你是想要帶我去哪兒嗎?"他問。
小東西好像聽懂了他的話,抬起頭來,又猛地點了點頭,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這下鄭鋒看清楚了,腳下的是隻狐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見狐狸黑幽幽的眸子充滿了乞求和哀憐。
見他願意跟著自己走,它便鬆開了褲腿向前跑去,時不時地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
簌簌——
輕風吹著燈籠樹,時而掉落一兩朵像小燈籠一樣的紫花。樹下,少年坐靠在樹上,斜著腦袋,雙眸緊閉,模樣有些癡,卻神態安詳。如果忽略他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少年就像是在午睡。
少年T恤上滲出斑駁的血跡,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可怕的淤青,血從額頭的傷口流到眼角,再劃過麵頰,像淚一樣流下。也許是響動驚醒了少年,他抬手擦了一下額頭,瞥見手上的傷口邊不知何時爬來的螞蟻時,他麵無表情地一把從傷口上抹過去。
如果不是他微微地皺了皺眉,任何人看了這番場景,都會以為那不是他的身體。
少年的模樣不過十四五歲,他見過太多十四五歲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父母疼著親戚寵著,平時有個小傷小痛就會忍不住跳腳。
誰打的?還是少年跟人打架弄的?鄭鋒更傾向於前者,因為少年的眉眼寧靜祥和,一看就不是會跟人打架的那種類型,他的氣質過於平靜了,甚至還有些許死氣。
不過他知道這不是問原因的時候,他蹲下來,問:"我送你去醫院?"
少年抬眸看他,然後搖了搖頭。他卻愣住了,毫無疑問,那雙眼睛很漂亮,但屬於少年的眼睛應該是充滿光彩的,他的眼裏卻讓人看不到一點生機。
他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魯迅先生的一句名言:有的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他伸手檢查了一下少年渾身的傷,少年也安靜地任他擺弄。幸好,都是些小傷,傷口也沒有太深,隻是額頭上的傷比較嚴重,不妥善處理以後會留疤。
這樣想著,他看見少年的額頭上有深深淺淺的傷痕,有的似乎年代久遠。鄭鋒眯起眼睛,似乎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鄭鋒伸出手,手掌攤開,示意對方把手給他。少年愣了一下,遲疑著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那雙手不大,鄭鋒握住它的時候,感受到了生命的稚嫩和柔軟。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但就像陽光和花朵一樣,令人忍不住靠近。
於是他剛準備把少年拉起來時,少年突然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鄭鋒覺得這個微笑有點毛骨悚然。它很僵硬,可想而知少年並不是一個習慣微笑的人,但它卻透出了一個正常的微笑不該透出的東西。
鄭鋒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東西,打個比方,就像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裏麵的"善",雖然是真的善,卻也令人毛骨悚然,因為那樣的"善"背後是"將死"。
少年接著把趴在腿上的狐狸抱起來,遞給鄭鋒。
鄭鋒沒有接,而是疑惑地看著身前的人。
少年說:"帶它走吧,我沒有能力保護它。"
他掃了一眼少年渾身的傷,神色複雜,問:"那你有能力保護你自己嗎?"
少年搖搖頭。不能。
他找了個不容易弄傷少年的地方,將他打橫抱起來,他聽見少年驚訝的低呼,那雙纖細的手抱住他的脖子,他心裏升騰起強烈的保護yuwang,然後邊走邊說:"既然保護不了,那就一起帶走。"
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少年微微一愣,接著,少年問:"為什麼?"
他似乎說了什麼,又消散在午後的微風裏。
手機鈴聲響起,在靜謐的臥室裏響得格外刺耳。鄭鋒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按下接聽。
"媽媽,早安。"
"兒子,還沒起床嗎?媽媽提醒你別忘了下午的相親啊,一定要去,這次這個姑娘不錯,長得也好看,我和你爸都仔細考慮過了,如果你覺得行啊過段時間就訂婚,然後挑個良辰吉日把婚結了,媽等著抱孫子啊。還有你弟弟,勸勸他,一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連助理都是男的,私人醫生都是男的,這讓我怎麼抱孫子啊,讓他去相親也不去。對了,不如你們兩個一起去相親,誰看上了就誰娶,不對,萬一都看上了呢……"
等對方講完電話,瞌睡也醒了,手機屏幕顯示此時是09:10,這讓擁有精準生物鍾的男人微微皺起眉頭。
坐到床邊,鄭鋒低頭看見nei褲格外凸起的輪廓,心想也許找個女朋友不是壞事,不然就考慮找個男朋友。
鄭鋒有早上衝澡的習慣,他圍著浴巾從浴室出來,去衣櫃挑了一套淺色西裝穿上,在鏡子前打好領帶。做完這一切,他翻開手機上的日程,哪個時間段有什麼任務寫得非常清楚,鄭鋒一條一條地滑過,手指停留在下午5點的安排上,主題寫著:相親。
他打開撥號鍵盤,迅速按了號碼,然後撥出。
"小溯,幫我做件事。"他直入主題。
"嗯,哥哥?"
他說:"我今天下午要相親……"
隔著手機,他感覺到對方周圍氣氛驟冷,不由頓了一下,繼續說:"叫梁雪顏,我要她的照片。"
鄭鋒口裏的"照片"並不是指生活照藝術照證件照,而是chuang照luo照,或者其他讓對方不敢再出現在他麵前的任何照片。
"梁雪顏?"對方似乎冷哼了一聲,"這幾天纏著媽媽購物做美容,看樣子是不準備放手了。"
對方又說:"行了,哥,我記下了。"
道了謝,鄭鋒再囑咐他這個到處冒險的弟弟注意安全,然後就掛了電話。
鄭鋒並不叫鄭鋒,他原名雲風。都說人如其名,在他看來確實如此。黑道發家的雲家,在金盆洗手之後成為娛樂業一大巨頭。作為養父母的第一個兒子,他幾乎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卻如雲如風,性格淡然,學著生意經卻像普通人那樣活著,甚至為了躲避一些麻煩給自己搞了個假身份,在一所高中教物理。
因此,鄭鋒和弟弟雲溯之間沒有什麼兄弟相爭你死我活,他插手弟弟的事情,隻是因為放心不下。
拉開客廳的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將遠處秀麗的山峰送入眼簾,山頂霧氣繚繞,山下是公路,隱約可以看見公路兩旁的綠化樹,樹冠染成動人的紫色,是燈籠樹。
燈籠樹……
搖曳的樹葉,飄蕩的燈籠樹花,樹下傷痕累累的少年。
原來隻是個夢。鄭鋒笑笑,他忘了狐狸是怎麼帶他走到那棵樹下的,也不記得周圍的環境如何,但少年了無生機的眼神一直印在他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
半個小時以後,雲溯回了電話。
"哥,照片待會讓人送過來。"
"謝謝,這麼快就找到了?"鄭鋒為弟弟的辦事速率感到驚訝。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不,那個女人很小心,幾乎找不到什麼痕跡。"
鄭鋒更加驚訝:"所以你偽造了照片?"
對方嗯了一聲,解釋說:"沒痕跡更好做,直接合成照片,我查到她以前的男人,看到照片她就先自亂陣腳了。"
"好的,"鄭鋒默許了弟弟的做法,畢竟不找她麻煩她就要找自己麻煩。
"我等著你的人,小心點別被人跟蹤。"
又是這句不知道說了幾百遍的囑咐,雲溯應下,然後等著對麵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鄭鋒坐在沙發上,舒適的感覺令他將頭靠了上去,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的燈籠樹。
紫色的燈籠樹……
鄭鋒睜開眼,滿眼的紫倏然消失,不知何時他已站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四周潮濕黑暗,散發著黴氣,像是在地下室裏麵。
還來不及疑惑自己為什麼在這裏,空間一角就傳來虛弱的低呼:"救我……"
狀若鬧鬼的氣氛讓鄭鋒心間一震,不過他不信鬼神,他一直以為,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鬼,不是心裏有鬼就是有人裝神弄鬼。
由於光線暗到了極點,鄭鋒用力看才辨別出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地下室非常狹窄,鄭鋒向那個角落走近,忽然踢到了什麼,叮當叮當地響。
鄭鋒低頭一看,是條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鐵鏈,鐵鏈一頭直接和牆壁相連,另一頭連在一人的腳腕上,那人的腳腕不及鐵鏈粗,隱隱約約看得見腳腕上一大圈深色傷痕。
拘禁?
不是什麼大事,這種事情他也幹過,還幹了不少,不過從來沒有對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做過。
但他走近,蹲下身來,才看清麵前的是個半大的少年,少年蒼白的皮膚上遍布深色的傷痕,鄭鋒心頭一動,忽然想起昨晚做的夢。
少年懷裏抱著一團小小的東西,看不出顏色,鄭鋒卻想到了夢裏咬住他褲腿帶路的小狐狸。
這也是……一個夢嗎?
少年對他說:"救我。"
鄭鋒問:"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
"救我。"
少年緩慢而機械地重複著這一句,仿佛隻是一個設定好的程序,隻會做[說"救我"]這件事情。
不管是不是夢,也不管原因,鄭鋒準備試試看能不能替少年解開鎖鏈。剛準備動手,少年突然伸出手,想要把懷裏的狐狸交給他。
少年痛苦地shenyin了一聲,鄭鋒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眼前驟然一片白光。
接著,一隻手溫柔地覆上他的眼睛,替他遮擋住突如其來的強光。
緩和了一會兒,那隻手移開,鄭鋒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沉著臉皺著眉頭的弟弟,另一個青年眉眼溫和,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一身白大褂證明了他的身份。
鄭鋒坐起身來,雲溯立即為他墊上枕頭,他半靠在枕頭上,問:"我怎麼了?"
看他無恙,雲溯皺著的眉頭逐漸放鬆,說:"我的人來的時候,敲門沒動靜,打你手機也不接,隻好破門而入了。你暈倒在沙發上,叫不醒。"
弟弟身邊的年輕醫師說:"一切正常,雲先生應該是太過勞累。"
雲先生?鄭鋒皺了皺眉。
雲溯了然地向他介紹:"哥,這是我的私人醫生川澤,這裏是他的診所。"
鄭鋒對這個溫潤如玉的年輕醫生很有好感,他報以感謝的微笑,接著雲溯給他拿來衣服讓他換上。
鄭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現在幾點了?"
雲溯低頭看表,答道:"下午4點05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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