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後來，我就出嫁了。沒有什麼好說的，出嫁當日夫家沒人來接親，因為陳大公子是個病秧子，故而是他們家二公子來接的親。送我上轎前，我穿著娘親親手為我縫的嫁衣娘親緊緊握著我的手遲遲不肯鬆手，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孔婆見她遲遲不肯鬆手，走上前來催促：“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過兩天阿芷就回娘家來探親了，到時候有的是時間讓你們嘮家常！快快快，別誤了吉時！”娘親不理她，最終隻化為嘴上一句：“阿芷，千萬要幸福啊。”我點點頭，忍著淚轉頭上了轎。我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陳公子活不過幾日我就守了寡。可這也好過我繼續過著窮苦日子，不能讓娘親和弟弟的生活好過一些。我以為我同娘親還有小弟弟也許過不了多久便可以重聚，等到陳府覺得我沒什麼價值我便可以回家，此後終身不嫁，好好孝順娘親。
    到了陳府，過了那些繁文縟節，我才算真正進了門。我蓋著紅蓋頭，靜靜地坐在床邊，等待那位夫君。我聽著外麵的歡喜的喧鬧聲，心裏一片淒涼。我也不知我等了多久，突然聽到屋外有滾輪劃過的聲音，接著便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我打起精神，準備接受這最後一刻，可是屋外那人卻好似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我們兩個就這樣彼此看不見彼此，陷入了沉默。
    “嗬，”那人輕輕一笑，“你不必如此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摸不透他的意思，便不說話。
    “宋氏阿芷對吧？”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聽說也是個有品性的女子，嫁給我倒可惜了——”我聞言微微一動，想著是不是孔婆在陳府麵前說了我不少好話，但是想想也是，陳府畢竟是大家，就算要娶一個來補魄的女子，也絕不會允許一個劣跡斑斑的媳婦進門。
    “阿芷——我能喚你阿芷嘛？”滾輪聲愈來愈近，直到在我麵前停下來，我低下頭，看見他坐在輪椅上的雙腿。這雙腿強健有力，而這雙腿的主人本該在意氣風發的騎在馬上，可如今隻能坐在輪椅上，連再次站起來的權利也沒有。這樣一想我突然覺得陳府公子也挺可憐的，因為一場怪病失去了自由。
    似是察覺到我心裏所想，他自嘲地一笑：“阿芷可是覺得我可憐？”他將輪椅微微移開了點，“所有人都覺得我可憐陳於寧本該是天之驕子，理當翱翔於天際——曾經我也這麼想。”
    “可是後來陳於寧從馬上跌落，自此一病不起，不僅再也站不起來了，也把眾人的夢想跌碎了——”
    “可是阿芷——陳於寧卻覺得得到了許多，你猜猜是什麼？”
    我以為他會氣憤，會不甘，卻不曾想他反過來問我。我細想了一會兒，猶豫著開了口：“阿芷——猜不透。”
    他並不急著說答案，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阿芷我可以看看你嘛？”
    我點點頭，這本是夫君應有的權力。
    而後就是蓋頭一掀，我抬起頭，與陳於寧對視，隻一眼我就明白了為何陳於寧是眾人的夢想。就連我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