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已是中午，我透過院子邊的矮牆看到娘親拿著掃帚立在門口，我歎了口氣，推開院子的門走了進去。
    “站住！”我站著沒動，娘親拿起掃帚狠狠地打了我的腿一下，接著，像是失了力般，掃帚從手中滑下掉在地上。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我們家雖然日子苦了些卻不至於。。。。。。”娘親早已是淚流滿麵，“可你偏偏！你偏偏——阿芷你怎麼——你怎麼這般傻！”
    “阿娘，”我低著頭，硬著身板，眼裏努力忍著淚不讓它掉下去，“阿芷隻知道，眼下有個好機會，能讓阿娘和小弟弟吃得飽穿得暖。阿娘養育阿芷十四載，養育之恩無以為報，從前都是阿娘做主，隻是這次，阿芷希望，阿娘能夠答應阿芷這一次！”
    娘親從來都不是一個脆弱的人，無論是家中清貧時，還是父親和小妹妹去世時，她總是能一如往常地照顧我們，找到苦中作樂的辦法，或者說是她一次次的跟天道妥協，咬著牙挺了下來。可是這次，在我說完這些話後，她像是蒼老了十歲，跌坐在地上抱著我痛哭。我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臨，可是當娘親緊緊抱著我一遍遍喚著阿芷時，我心如刀割。
    幾天後，陳府的管家還有幾個仆從挑著幾個大箱子跟著孔婆來到了我家。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箱箱地把東西搬進屋子裏。孔婆一邊笑一邊跟來圍觀的村民炫耀：“宋家大姑娘這下有福了！陳府大公子要迎娶宋氏阿芷，權當是城裏大族姑娘家置辦的彩禮這下呀，山溝裏飛出鳳凰咯！”
    “陳府？是城裏哪個陳世民的大兒子嗎？”
    “是是是，正是！”
    “這下好了，宋家姑娘要是嫁過去，宋家的日子也好過了些！”
    “是啊是啊！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
    村裏人鮮少去城裏，隻知道城裏有個陳家大族的公子哥要娶我，卻不知其中原委，都以為我找了個好婆家，從此攀上高枝了。
    娘親一言不發，送走了來送禮的人還有前來圍觀道賀之人，便把門關上了。我知道她心裏麵仍是苦的。幼時，我曾和娘親去村裏看嫁姑娘。我問娘親什麼時候我才能像新娘子一樣好看？娘親笑著說，等阿芷長大了，便給我尋個好婆家。到時候阿芷也可以當新娘子，也會這般好看。遺憾的是，我長大了，卻不是娘親給我尋的親。
    至陳府派人過來後，娘親似乎才真正意識到一切事情都成了定局。每天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抹眼淚。每當我喚她時，她便像往常一樣應著，轉過身便把眼淚悄悄抹了，隻是眼睛仍紅著。
    又過了幾日，陳府便叫人捎了個口信，說三天後便正式娶我進門。這天晚上，娘親叫我過去。她從床底的櫃子裏翻出一件嫁衣，她撫著上麵的花紋，笑著看著我：“我早就為我們家阿芷做好了嫁衣，隻待過兩年尋個好的人家才拿出來。。。。。。”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娘親拉起我的手，把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手上，“我們阿芷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快換上給為娘看看，合不合身。”
    我換上了，娘親拉著我左看右看，看著看著就掉了淚，喃喃道：“大了些——再大點就更好了。。。。。。”我緊緊地抱住她：“娘親不大，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