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雖然也曾拿過獎，但他並不確定自己演的片子究竟有幾部能夠稱得上“藝術”，緋聞纏身淡出圈子那會兒，正趕上他唯一一部諜戰片上映，角色隻是一個不很討喜的男三，但本子不錯，反響也出人意料的好，盡管仍舊有很多人吐槽，真正的臥底不會滿臉寫著“我是男主角”，敵人也不會永遠蠢到無可救藥，英雄出現的時機不可能總是狗血到剛好晚一秒，反派智商破表絕對是得罪了導演才被傻白甜的主角完爆。
    秦湛相信觀眾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生活的每一個細節，至少他在相府“臥底”的這些日子，遠不似劇本裏安排的那般扣人心弦，哦，那隻糟心的孔雀除外。
    衛無疾清醒的時候，恰好是二人進入相府的第八天，秦湛守在床邊闔眼小憩，對方稍一動作，他便察覺。
    男人緩緩睜開那雙昏倦的眼睛，看清麵前的人，眸中才漸漸泛出神采，秦湛握緊了對方的手，“渴嗎？”
    “為何……衣紺青？因何不束發？”見他一身仆隸裝扮，男人艱難扯開嘶啞的喉嚨，發出驚疑的詰問。
    秦湛避開他的傷口，小心翼翼將人扶靠在懷中，端起一旁備好的溫水，送到對方唇邊，“這裏是韓都新鄭丞相張平府邸，現下你我皆為相府奴仆……”
    男人張大了那雙驚怒交加的眼睛，秦湛連忙捂住他亟欲出聲的唇口，悄聲低語道，“權宜之計，衛君勿惱，你把傷勢養好，我們才能離開這裏！”
    男人眼中染上一抹複雜的神色，緩緩合上眼瞼，推開身旁為自己充當倚靠的人，重又側身躺回臥榻，隻留給他一個不動如山的持忍的後背。
    秦湛放下手中陶盞，坐回榻邊，很久很久才聽對方低聲說道，“黑鷹銳士，未有一人，如我這般，拖累主上，少君可知，衛無疾現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盡管看不到表情，但男人的聲音卻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秦湛不願意承認，在那一時刻，他的心裏產生的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的快感，漂亮的孔雀終於垂下了那顆驕傲的頭顱，你看，生死都不能將他左右，現今卻令他備受折磨，已經不能抖開羽毛的漂亮鳥兒，就像連兵器也提不動的劍客，每一件事都需要人仔細看顧，就像鳥兒需要主人悉心嗬護。他不知道是不是這種高冷又漂亮的人，都極容易勾起人類無恥的劣根性，就連他一向自我標榜根正苗紅四美五好，此時也不得不正視靈魂深處潛息的罪惡因子，天知道他有多想折斷對方的翅膀，讓麵前人垂首認輸，永遠無法飛離掌控。
    好在，鬼畜附體，也隻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在自我批判與檢討中很快便又找回了屬於這個身份與這個人應有的理智，除了行動稍稍慢下一拍，回神之際，胸膛已經貼上了對方堅實的後背，手臂也已牢牢圈住了那人緊窄的腰身。
    衛無疾呼吸驟然一促，正想將人掀下床去，隻聽耳邊，又或是緊貼在後背上的震蕩的胸腔裏傳來低沉鄭重的話語，“汝之君主，唯秦王爾，扶蘇在旁，任君拖累，自今而後，但能求生，永不求死，應我可好？”
    秦湛不清楚他說過的話，這人究竟聽沒聽到，記沒記住，他隻知道，第二天早上自己不是被樹上的公雞叫醒的，也不是被相府的晨鍾催醒的，而是腦門結結實實砸在地上磕醒的，幸好戰國時期，尚無高床，否則他這張臉還能要不能？
    “臥榻之側，君欲有一席之地耶？”
    秦湛揉著撞得生疼的鼻梁，“衛無疾，你丫簡直不知道你是誰了！”
    “我是誰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誰便好。”
    秦湛不想理他，剛好一點就蹦躂，老大一個人，好端端無理取鬧，簡直也沒誰了！
    如果不是為了聽故事，韓葳發誓，他絕不會忍受對方手裏的那罐羊奶超過半刻鍾，一股子腥膻氣味兒，簡直要熏死了都！
    “後來呢？都五百年了，取經人來了沒有啊？”
    秦湛看眼捂著鼻子一臉痛苦的人，忍不住低頭聞了聞罐子裏的東西，“取經人啊……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每次都這樣！多說一會兒會死嗎？”韓葳氣惱地拿起邊上的陶碗，拿起木匙舀了一大匙蜜糖，豪放至極，一口吞下。
    秦湛無語地拿過自己的碗，“你想吃不會叫人去買嗎？這一點蜜，我不知道扒了多少馬蜂窩才弄來。”
    韓葳撇撇嘴，看眼那張俊臉上醒目的大紅疙瘩，終於還是口下留情，放了勺子，他瞧著對方將杏仁磨成粉末，和進羊奶中，又將樹上掏來的鳥蛋在碗沿磕開，一並攪入其中，最後拌上蜂蜜，連碗一道放入甗內，不多時，炊室中不僅膻氣全無，還出乎意料地飄起一股子濃鬱的甜香。
    眼見那碗又白又滑又嫩，聞起來還又香又甜的東西被人端出來，韓葳直覺鼻子都要飛走了，好半晌才一臉羨慕道，“阿湛，你對兄長可真好。”
    秦湛沒說話，那隻孔雀本就外強中幹虛得很，如今又賠進去了半條命，不好好調養補恤，以後指不定要落下多少毛病，如今情況特殊，他也隻能盡力而為弄些營養簡單的。瞥見自家金主眼巴巴的神情，他有點不好意思道，“要不要……來一些？”
    韓葳眼前一亮，“我能帶回去給母親和父王嗎？父王近來胃口不佳，若是換換口味，想來也許會好些。”
    秦湛怔忪一瞬，不想眼前這看似沒心沒肺，隻知玩樂的人，卻還有如此孝心。他也忍不住想起了鹹陽宮中的父親，又值署夏，也不知宮人是否盡心侍奉，常加督管，不然依著君父的性子，又要貪涼圖一時爽快，壓下心中思念，他看向麵前人赤誠的雙眼，“公子明日來吧，帶些細麵，我教你做更好的。”
    月光投下一抹清影，月色與夜色間，庭院中神態從容翹首望月的人自成一處景色，張良眼中不自覺浮起一絲好奇，未知嫦娥是何人，竟居月中？天河一道，果能有十萬水軍？玉帝王母執掌天宮，因何從未聽說？西天還有諸多佛陀，佛陀卻又是何物？

    作者閑話：

    今天休息半天，加更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