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好意思,我聽你爸爸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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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鋼刀壓上肩頸,白刃迫向喉頭,蒙毅方才驚覺向來寬寧容和的人,眉宇間竟是與君上一般無二的淩厲逼人,那雙眼底藏著一團堅執的烈火,不明何故但卻觸目驚心。
    “項上頭顱,憑君左右!”
    收刀旋腕挑斷皮韁,絡頭墜地,馬兒失卻束縛愈加精神抖擻,錯蹄撞開麵前攔路的雷首烏鬃馬,蕭蕭一陣嘶鳴,馱穩背上的主人,再度踏路飛奔而去。
    眨眼人馬又無蹤影,蒙毅氣悶地拋下空落掌中的斷韁,安撫好座下喘氣的良馬,背後王翦遣來護衛的一隊親兵也陸續趕上。
    “公子呢?”
    “你還有臉問公子?”他冷眼睨向來人,“使君為國殫精竭慮,不曾想其子竟是貪生怕死之徒!”
    李由麵無表情上前一步,“蒙少將軍欲做英雄,何須遷怒我李某人?”
    “李君能言善道,恕我無言以附,道不同不相與謀,自今而後,路遇不識,途逢不問。”
    “少將軍未免自視過高,李由一生,攀附太子,自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蒙家再盛,孟昔也不至舍近求遠,苦附權臣。”少年神情誠摯,言辭懇切,甚至麵上還帶著一絲善意的淺淺低笑,卻越發臊得對方麵紅耳赤,怒火中燒。
    “蒙家三代侍秦,赤膽忠心,豎子安敢辱我家風!”蒙毅雙拳緊握,眼見即要動起武來。
    李由後退一步,冷聲喝到,“忠心與否,留待後言,君上已命桓齮麾下軍侯李信收斂殘部,率眾回返,獨不見主將蹤跡耳。”
    蒙毅聞言,頓時又驚又怒撲上前去一把攫住少年的衣襟,“什麼叫獨不見主將蹤跡?李由你把話說清楚!難道桓將軍被俘了?”
    胸前大力幾乎將他整個人拔離地麵,李由麵上卻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恐怕被俘事小,叛逃事大……”
    “胡言亂語!秦人隻有戰死之將,絕無叛主之臣!”
    “那你以為太子此去何為?彼與扶蘇,丱角之交,情同手足,該是比我更了解他,莫非在你眼中,公子隻是一個罔顧大局,任意妄為的無知少子?可為何我卻覺得,自相識之日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局?”
    燕趙多豪士,臨水起悲歌。
    夕陽晚照,一騎當途,“將軍何往?”
    攔路之人漸漸露出清晰的麵目,敗將逃兵如若驚弓之鳥,晚輩在前,一時更覺羞憤難當,然回路已絕,一張風霜摧磨的麵孔反倒露出兩分狠戾,“公子欲阻我去路耶?”
    “一走了之,將軍無愧乎?”秦湛望著自己一向尊崇敬重的長輩,心中泛冷,哪怕一句辯駁瞞騙也好過如今互為仇讎。
    “秦法苛峻,一戰而負,前功盡棄,歸秦,不過死路一條,嬴氏如此待功臣,實令人齒冷,況今日之過,戰之罪爾,豈獨我咎,引頸就戮,萬難心服。”麵前人橫刀立馬,咬牙切齒,忿忿難平。
    秦湛知道,他沒有任何立場去評判桓齮所言究竟是對是錯,威刑不肅,綱紀難存,金科玉律,國之圭臬,“秦法”二字,莫說太子,便是君王也不敢妄加非議,更何況,數萬秦軍將士的性命,豈是一句“戰之罪”便可輕易推脫的。
    “君可知,今日一去,罪在妻兒,將軍何忍貪一生而致萬死?”
    男人眼中一時怔忪,山間卻突然一群寒鴉亂鳴,成片烏羽撲簌簌迎向烈焰將熄的落日,桓齮不覺悚然大驚,既而竟露出一副猙獰橫暴的麵目,“豎子休要亂我心神!大丈夫築功於世,何患無妻?生死有命,秦王若當真狠心連坐,殺孽鑄成,自有天譴!”
    “蒼天在上,逆臣當誅!治世循法,無怪君王。”秦湛心中的幾分不忍,到此終於雲散煙消,對妻兒骨肉尚且無情至斯,鬼神亦難寬而赦之。
    蒙毅飛馬趕到時,做夢也沒有想到,李由果真一語成讖,桓齮非但兵敗於前,更叛逃在後,愧莫大於敗陣,辱莫大於偷生,如今竟還敢口出狂言,詛咒君上,實是罪該萬死!
    李由拖著一雙幾乎顛折的雙腿,看向不遠處負劍而立,軍容嚴整的黑衣銳士,麵上不覺露出一抹憂慮之色,秦王近衛守候在此,若不是君上目下已悉知此事,便是秦王深謀遠慮早在眾人之先,無論是什麼,紙已包不住火,那人想要保住桓家上下,怕是不易。
    “我兒與公子自幼相伴,想來情誼匪淺,公子但能救得老妻幼子性命,桓齮自當感激不盡。”
    秦湛緩緩抽出掌中兵刃,“無須將軍感激,扶蘇今日在此,便是為了救他們。”
    桓齮見狀,昂首大笑道,“公子欲取我性命乎?”
    “將軍為國盡忠,戰死沙場,扶蘇送將軍一程!”
    一個遠路奔襲,體憊力衰,一個方經血戰,傷痕累累,戰馬相迎,短兵相接,刀劍鏗鏘,疲馬亂聲嘶鳴。
    “君上命我等活捉桓齮,公子因何在此?”一名黑衣銳士麵露詫異望向當頭首領。
    衛無疾拿下覆麵玄甲,望向路頭戰況,眼中不覺閃過一絲暗光,太子身手遠在他意料之外,足見期澤盡心盡力,然而每每手下留情卻又是何意?不以刀鋒相向,反以鈍背迎敵?情勢緊急,容不得他多想,若然遲疑連累公子受傷,他卻無論如何擔待不起,果斷取下腰間弩機,定箭按弦。
    “嗖嗖”數聲,箭嘯連珠,桓齮哀乎一聲,已是中箭落馬,秦湛望著跌下馬去的人身上有意避開要害的龍舌箭,一瞬間明白了君王的心意。
    眼看著大批由暗處聚攏於前的黑衣銳士,蒙毅掌心捏著一把冷汗,龍舌箭出,君命已下,秦王此時留桓齮一命,來日桓氏一族,怕是難逃誅戮。可若要強殺此人,對抗的便不僅是秦國律法,更是君上,蒙毅自問換了自己絕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魄力,他忍不住看向已經下馬邁步上前的人,世事兩難,莫過於此,進之無路,退之無門,扶蘇啊扶蘇,你當何去何從……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裳,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縱使黃粱一夢,也求無愧於心。
    秦湛放下掌中刀,拾起桓齮掉在地上的青銅劍,長劍毫不猶豫刺向那人胸口的一瞬間,他抬眼波瀾不驚望向迎麵而來的君王近衛,“衛君且向君上複命,桓將軍力戰而死。”
    鮮血濡濕履麵,衛無疾麵沉得幾乎能夠滴出水來,誰能告訴他,這睜著眼睛說瞎話能說道這份兒上的秦國有幾個人?

    作者閑話:

    哭了,好像我老是這個點兒發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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