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幹癟的男屍被一柄夔龍玉首劍牢牢釘在朝鳳山北麵陡峭的山壁上，“鳳兮去兮，神之將死”——屍首旁是八個血淋淋的鳥篆。
    “大哥，真是老四……”越叔俞語帶惶恐，惴惴不安地對著身側蒙著鬼頭麵具的男人低語道。
    “慌什麼！”彌伯覃冷喝一聲，看著山下黑壓壓的楚國百姓，一張神情扭曲的臉不動聲色地藏在麵具之後，唯有兩隻袒露的臂膀上突暴的青筋泄露了主人的驚怒。
    尹仲袖手立在二人身旁，“李家那小子到如今也不見蹤影，怕是跟四弟慘死脫不了幹係，一定是有人在跟我們兄弟作對。”
    “二哥……會不會真是山神顯靈了？這些年我們沒少打著他的名義做惡，這回是四弟，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們哪……”越叔俞盯著陳季周在山壁前晃蕩的屍首，被放幹了血之後幹枯烏紫的皮肉扭曲地貼服在骨架之上，一雙碩大崩突的眼睛幾乎要掉出眼眶，越看越讓人毛骨悚然。
    尹仲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三弟慎言。”
    “巫使，這究竟是何寓意？”
    “難道山神要離開朝鳳山，不再庇佑四方百姓了嗎？”
    “如此，豈非我楚國要大難臨頭了嗎？”
    “巫使，你且敬告山神，吾等奉神之心，日月可鑒，天神不能棄吾等而去啊！”
    ……
    山下一片喧嚷，從天而降的八個大字，如平地驚雷，附近山民，裏郡黔首，連日來絡繹不絕趕至朝鳳山圍觀祈禱，頂禮膜拜。
    彌伯覃上前一步，朝天奉地，做了個虔誠禱祝的姿態，“汝等休要慌張，山神受吾地子民供養，怎得輕易離去？定是妖邪作祟，亂我民風，七日後，我當於此地做法請神，驅邪除妖，吾眾且稍安勿躁。”
    “做法請神，驅邪除妖？”聽罷焦晦繪聲繪色地傳述朝鳳山下的情形，秦湛擺弄著鋪了一地的雜亂物什，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可是少了什麼？”立在一旁一眨不眨盯著他的黑臉少年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煩惱之色，忍不住焦急地問出了聲。
    秦湛放下手裏的樟腦和硝石，原本這裏好多東西他也隻是在信中隨口一提，有些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具體是什麼名稱，不過描述了個大概，沒想到竟然都讓對方給找來了……他將滿頭大汗的少年拉到身旁坐下，“來得這麼快，跑死了幾匹馬？”
    少年微微一愣，老實答道，“三……三匹。”
    “你怎麼不把自己一塊兒累死算了？”
    桓睢張大了嘴巴，有點兒委屈地道，“大不了回去我賠你就是了……”
    秦湛心中哀歎，他怎麼碰上這麼個傻孩子？“怎麼蒙毅不來？”他明明是讓人把信送去蒙家，交代蒙毅操辦，沒想到來的會是桓睢。
    少年一聽，頓時不高興道，“我來不行嗎？合著你就跟他好？那怎麼叫他去內庫偷夜明珠，他還推三阻四的！”
    秦湛後知後覺從對方的話裏回過味兒來，忙伸手將剛才滾到牆角的那顆碩大晶瑩的寶珠撈回來，“你是說這夜明珠是你從內庫裏偷的？臭小子，你找死嗎！”
    少年噎了一瞬，“不從內庫裏拿，尋常人家哪有這種寶貝？再說你是太子，我拿你家的東西給你，難道君上還真會治我的罪不成？”
    聽著對方理直氣壯的口吻，秦湛覺得自己肺都要被他氣炸了，強忍住幹架的衝動將人哄出門去，立即翻出刀筆簡牘修書一封，著人快馬加鞭送回鹹陽，遞呈少府，交代此事。
    桓睢被人趕出內室，無所事事在院中閑逛，他曉得扶蘇身在楚國卻捎信回去，定是遇到了為難的事情，果然信上所列之物，十有八九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人找來，怎麼對方好像不僅不高興反而還生氣了？
    正煩悶地在庭前踱來踱去，桓睢聽見遠處傳來吵嚷之聲，回頭正見外門守衛攔著一個相貌姣好的少年，少年沉著一張臉，似乎執意要離開。他大步上前拉住麵熟的軍漢，“出了什麼事？”
    冉伯壹見著來人，不覺鬆了一口氣，他這笨嘴拙舌的不會勸人，雖然桓睢看起來也不像個會說話的，但至少年齡相仿，總會有些共同語言吧？“這……少使君強要離去。”
    桓睢皺眉道，“你要上哪兒去？待公子起行，我們便一道回秦國。”
    少年眉頭一聳，“誰要去秦國？”
    “不去秦國，如何與你阿翁團聚？”
    李由冷笑道，“團聚？若要團聚，他為何自己不來？”
    桓睢搖搖頭，“使君忙於國事，分身乏術，公子親自來接你，你還要怎樣？”
    李由也意識到自己在遷怒旁人，不耐煩地推攘起攔在身前的黑小子，桓睢不動如山，李由進退不得，半晌氣極道，“你讓開，我有自己的事，等我的事辦完，去不去秦國再說！”
    秦湛拉開房門，冷眼看著庭前僵持的兩個人，“李孟昔，你的事，要拿什麼來辦？”
    少年沉默一瞬，漸漸紅了眼睛，“我沒做錯！那群賊寇還在逍遙法外，百十條人命屍骨未寒，就這麼躲到秦國去？我做不到！”
    “如果我能幫你辦，你便會心甘情願跟我回秦國？”

    作者閑話：

    周六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是接到部門經理的電話，通知上級領導下來檢查要求全員加班，內心嗬嗬嗬嗬嗬嗬嗬嗬，一章字數少了強迫症自己都不爽啊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