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對上軍醫眼睛時，分明看見他眼神迅速暗淡下去，從眼底浮起了失望。
    我的眼神被軍醫父親瞧在眼底，他遲疑了一下開了口：“鳳山，你跟清河……”
    “我當他是最親的兄弟，真的。”我迫不及待的說：“我在家中是獨子，一直想有個兄弟。您放心，我會照顧清河，真的。”
    原本俯身看我的身體收了回去，宋喬山坐正了身子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清河，你的朋友……鳳山仿佛並無此意，你是不是……”
    軍醫的眼神迅速變冷，一道道寒光掃過，我不禁渾身發冷：“小子，你不是說好見麵就喊爹嗎？”
    正惶然不知所已的時候，軍醫的話讓我明白了：“義父。”我急忙跪了下去：“義父在上，請受孩兒一拜。”說著就要叩下頭去。
    “誰要你認義父。”軍醫一下衝過來將我掀翻：“呂鳳山，誰讓你認我爹當父親的？”
    我仰麵躺在地上，軍醫臉上的怒氣讓我茫然，不認父親，那喊爹幹什麼？
    “清河！”宋喬山的聲音突然變威嚴了：“將鳳山扶起來，他是你長官。”
    後來，我終於明白為何軍醫讓我喊宋喬山做爹，又為何堅決不許我認他爹為義父。隻不過等我明白的時候，已是回到死人墓之後了。
    軍醫沒有扶我，恨恨的將臉別開去，沉著臉一聲不吭。
    “鳳山，你起來說話。”宋喬山很快恢複了之前的口吻，指著信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聽清河說你有家書一封，拿來吧。”
    從地上翻起來，我努力不去想正在生氣的軍醫重新將信遞上去：“這封家書主要提及退親一事，我父性情，性情……。”
    莫名的察覺到軍醫的怒氣跟以往每次鬧小性子不同，他是真被我氣到了。同時我有一種感覺，他以後不會再跟我這麼親近了，突然心口疼了起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努力呼吸幾口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我簡單說了下那門定下的婚事：“且不說如今的戰局，您也見著我現在的模樣了，還勞煩宋先生幫我勸說父親，別耽誤了人家姑娘一生。”
    我破相了，雖然自己沒見著如今的樣子，但能想像一定很惡劣。我摸了一把臉上的紗布：“或許，人家早嫁人了也說不定。”
    宋喬山將信接了過去：“好，這事交給我。”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被我捕捉到了。
    “怎麼，人家嫁人了，你難受了？”軍醫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話，我卻聽出他顯然比之前態度好了很多。
    “巴不得呢。”我急忙順杆子爬：“我跟你一起孝敬老的一起過一輩子足夠了，娶親啥的根本不想。”
    “真的？”軍醫別扭的臉轉了回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此話當真？”
    周圍一片沉默，軍醫一家都看著我，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我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一家人，搞不懂了。
    “咳——”宋喬山假嗽一聲：“鳳山，我家清河的意思是，你剛說要照顧他一生可是真話。”他停了停才說：“我家清河，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我們去大都後他身邊再無別人親人。”
    此話從宋喬山嘴裏說出來，是那麼是怪異和不符邏輯：“那宋家家業怎麼辦？”我懵懂的問出一句：“偌大的家產誰繼承？”
    其實我很想說，若隻因為我待軍醫真心，就將我算成親人將軍醫托付給我。外麵的兄弟對軍醫同樣一心一意的好，親情跟戰友之情在烽火之中實在沒有區別，但這會兒還真不敢跟宋喬山扯這些。
    “宋家還有我呢。”軍醫的妹子開口了：“以後我有了孩子過繼給大哥一個就是了。”
    “那麼你呢？”宋喬山又問：“你不娶親，呂老能答應？”
    “我也有兒子的。清河知道的，就養在山裏。”突然就想到了夫子的兒子：“如今時局艱難，活著都算幸運了，我若能將那孩子和清河護到勝利已經足夠。”
    我慢慢的將繃緊的身體放鬆，很認真的說：“我的話宋先生或許不信，但對清河我勢必護著照顧著，盡我的全力。結婚？娶親……”
    所有人都沒說話，他們看著我等著我的決定。雖然這一刻不清楚軍醫一家到底為何執著於這個問題，但由心而論，我真的覺得勝利無望，光複無望。
    為誰活著為什麼而活著，為誰戰鬥為什麼而戰鬥？甚至為誰獻出生命。這些至高無上的品質我承認自己也有，但並非自己生存的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