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不知名的情感在我與他之間滿滿的存在著，我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或者軍醫清楚但是他不說。或許彼此生死相係，在戰鬥中的戰友就該是這樣吧，我混亂的想著。
    靠著他的腿，我喃喃的說：“寶貝，啥時候給我縫針？你給我縫衣服也是用的那針，對不？”
    軍醫並不理睬我故意貧嘴，一把將我掰來躺好，淚珠啪啪的滴在我胸膛上：“不許叫疼，叫，叫疼……我真用縫衣針給你縫。”下地去開門。
    三哥和情聖熟悉這村子，已經端了倆盆水等在門口了。軍醫開門讓他進來，然後動手清洗血汙和傷口。
    傷口露出來情聖抽了口涼氣，然後故作輕鬆的說：“哎喲，小子破相了，尋不到媳婦咯。”
    “尋不到好。”軍醫冷冰冰的接過話去：“就他這樣的混蛋，誰跟了他能安生。”
    情聖被軍醫突如其來的棒子話震住了，再也沒有開腔。寂靜中皮肉縫合的疼痛折騰得我泄牙裂嘴的，卻不敢喊疼。
    “長亭外，古道邊……”軍醫的歌聲輕輕的唱起來了，我沒有聽出半分清冷，卻聽出了實在的難舍和衷情。
    我的手捏住了他的衣角，跟他一起哼起來，歌聲盡了傷口也縫完了，幹淨的繃帶和紗布重新裹上，我的手被握進了他的手掌中：“該去見咱爹了。”
    接過之前脫去的軍裝，我捏著軍裝看著情聖，真沒想到打了一仗我的衣服情聖居然一直沒丟。
    他歎息著搖頭：“你就這件軍裝了，丟了還叫軍人嗎？”又指了指外麵穿著自個衣裳的後生們：“反正我不想跟他們一樣，就是死我也要穿著這身衣裳死。”
    情聖的話提醒了我，是的，我們是軍人，軍人理應穿著軍裝死在戰場上，那叫體麵。
    默默的穿好衣服：“走吧。”我牽著軍醫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村子後的土地廟。
    情聖應該聽到了我跟軍醫的談話，遠比老三等人懂我，他瞧出了我的畏懼，所以他含蓄的激勵了我一把。我摸著自己的臉，想著情聖想著接下去潛伏任務，感激上天感激戚鬆齡，留給我一個能托付的四哥。
    大夥都察覺到我與軍醫之間沉重的氣氛，一路上沒有任何人說話，隻跟著我們沉默的走著。腳踏在落葉上，聲音傳到耳邊如此清晰，這一刻我終於頓悟，自己確實是活著的，沒有死。
    回頭望了一眼跟得最近的情聖：“四哥，謝謝你。”他瞧我一眼沒答話，伸出手趕我繼續趕路。
    到了土地廟情聖帶倆人去山口望風，老三帶倆人隱蔽起來，這一切都沒經過我的指令，他們自己就安排好了。
    幾個後生從後堂尋出兩把破舊椅子擺了：“得給老先生和夫人找個坐不是。”軍醫連聲道謝，扯了一塊破簾子大致擦了。
    簡單收拾完破敗的土地廟，留下的人席地而坐，周遭陷入一片寂靜。
    靜默良久後，軍醫挪過來，將頭靠在我的肩上輕聲說：“你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小子。”
    “恩？”突然就明白了：“恩。”
    “以後，不許忘記誓言。”他將嘴湊到我耳邊：“活著一處活，死要死一起。”
    我們六個喝血酒的時候也說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話，汾南伢死了我也活得很自在。這話都翻到嘴巴邊上了，又生生被我吞了下去。
    心髒被他的話撞得生疼，我仰起臉吸了下鼻子總算掩飾過去：“傻話，我們都不會死的，都要活著，活到勝利的那一天，然後一起回百平。”
    後生們已經歪七倒八的困著了，寂靜中我們呼吸可聞，我側過臉去他的臉默契的仰了起來，黑暗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
    舔了一下嘴皮，突然就啞了聲音：“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流？這個時候還想著那事。
    “不會。”他打斷我，微微的勾起嘴角：“我跟你想的一樣。”
    “等回去。”我說出彼此明白的三個字，一伸手將他攬住：“回去再給你弄點好的吃，一把骨頭。”
    “你床下的香胰子打算什麼時候給我？”軍醫的頭重新歪在我肩膀上：“大哥的肥皂就用完了，你還想留到何時。”
    吸了吸疼痛的鼻腔，故意忽略他的要求：“真他媽的疼，出氣都疼。”
    軍醫見我我岔開話去，也不再執著，靠著我的肩頭合上了眼睛：“都說我心思重，小子，你心思比我還重。”
    我“嘿嘿”笑了，故意不用心琢磨他這話的意思，隻是自己腦子裏轉悠著想，既瞧見了自己拿去使就是了，還怕我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