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六個人寵愛的目光中，軍醫的臉貼上了槍身，然後閉上了眼睛。
    “小子。”戚鬆齡終於忍不住了：“這些東西，都是你搶來的？”
    我將整個事情說了一遍，當講到軍餉和名冊的時候，戚鬆齡一下衝起來，雙拳頂在石台上控製不住顫抖：“小子，這，這都是真的？”
    誰也沒有想到，戚鬆齡會決定離開我們跟著那倆人回去接受整編，然後好好的跟島賊幹仗：“我想打回帝都去。”他這樣說。
    或許，這個決定在得知帝都淪陷那一刻，他已經開始琢磨了。隻是因為我們這群人拖累著他，所以他才會一直失魂落魄。
    我們沒有勸他，因為勸了也沒用，他一直是我們中最有主意的。既然他要回去打真正的仗，我們沒有借口阻攔。
    “既然收編了，就該以軍銜為尊。”戚鬆齡把名冊遞給我：“小子，我一直知道你軍銜比我高，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他要離開了，我沒有理由裝謙虛，再說我們幾個沒必要假惺惺：“好，大哥。”死生兄弟不需要矯情。我接過名冊：“將來有一天，希望能讀到你的捷報。”
    戚鬆齡走了，帶著名冊副本和我們的家信，以及一直跟他最親的老二，心心念念想著守衛汾南的汾南伢。我預料到汾南伢會走，他跟我一樣想家，這麼好的機會如何不利用。
    汾南伢離開死人墓輾轉加入了第十九軍，駐守在汾南城。俱說整個十九集團軍絕大部分將士都是汾南本地人，其軍長也是土生土長的汾南伢。
    我執意讓他帶走了十多個後生：“你回去一定升官，以後他們就是你的親隨，必須帶著。”我這裏以後就玩個刺殺，又有了軍資軍餉，實在不用這麼多人了。
    他想想也對，就帶著將近大半的人馬離開了我，離開了他一直視為基業的死人墓。
    別了，我的大哥，一個鋪上滾了大半年的兄弟。我突然升起一股豪情壯誌，為了明知前途刀光劍影的仍舊勇往直前的他們。
    那一天我們送了一路有一路，留下來的人最後被戚鬆齡強製喝停，才終於站住了腳。軍醫被他摟著哄了好一陣，才紅著眼睛站到我身邊。
    走的人連影子都瞧不見了，我們仍站在原地，這一去天高路遠槍林彈雨，我們實在清楚再沒有‘回來’這一說，隻怕這就是永訣。
    我依舊是老六，但是我搬進了戚鬆齡從前住過的石室。裏麵放著寶貴的電台和他留下的名冊，戚鬆齡的字，氣勢滂沱。
    那天夜裏軍醫來了，他坐到我床邊：“大哥二哥五哥都去了，四哥要照顧嫂子，你準備把我交給誰照顧，三哥嗎？”
    我躺在床上，從被子裏伸出手去摸他的脊背：“軍醫，以後的行動我陪你去。”
    他倒在我身邊，拉開被子鑽進來：“不，我們不能一起出去，你要負責聯絡大都方麵，這很重要。”
    我摸到火柴準備點燃油燈卻被他拉出了：“就這樣，省點油吧。”然後往我身體裏靠了靠：“今天一起睡吧，其實墓室裏很可怕。”
    “你怎麼不早說？”我伸手替他壓了壓被子：“明天把你的被條抱過來，我的臭哄哄的。”
    “好。”他應了，然後陷入沉默。
    並沒有任何違和感，從前我和老二他們也是擠在一個床板上困覺，隻不過各蓋各的被條。我粗枝大葉的閉上眼睛，打算就此睡去。
    “小子。”軍醫細聲細氣的說話了：“你喜歡我嗎？”
    這還用問？我想也沒想就說：“喜歡得緊呢，大哥走了，我得更寶貝你一些，把大哥的補上。”
    他幽幽的歎口氣，我以為他想念大哥：“沒事，大哥真正跟島賊幹仗去了，這是他的理想該讓他去。”我也歎口氣：“打今前，我們都沒幹什麼正經事，如今好了……”
    “陪我說說話好嗎？”軍醫的腦袋蹭到我肩頭，我想起自己的枕頭實在是枕不夠倆腦袋，就伸開手臂讓他枕著。
    “你怎麼像小媳婦一樣，躺床上說夜話。”我忍不住調笑他一句：“也是，你平時老一個人呆在那邊診室，有傷員還好，沒有傷員真是難找人說話。”
    軍醫低低的“恩”一聲算是同意我的說法：“你在百平的時候捧過戲子沒？”
    戲子？為什麼問我捧戲子這樣的問題，我有些詫異：“雖然我有些紈絝，但是我比較喜歡看電影逛舞廳，還真不愛聽戲。”
    軍醫沒聲了，我等了好一陣才想明白：“你喜歡聽戲嗎？對了，你們那樣的家族應該經常有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