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待在冰淵中幾乎快一個時辰了，誰也沒多說一句話。蕭清玹冷得受不了了，自己找了一個小角落，蹲著取暖。半夏倒像是比較習慣了這種環境氛圍，站在一旁默默看著，暗中卻和蕭清玹一直用傳音術溝通著。
    半夏之所以願意帶其他人來找璧塵音，就是希望有個人能把他勸出冰淵，雖然他現在已經算是過了雷劫成了仙君，可再這麼呆下去隻怕也會撐不住的。
    蕭清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勸，兩人商量了半天，最後也隻能大眼瞪小眼。他們徹底不說話了，這片冰淵顯得更加死寂，恍惚間，蕭清玹想起了結界入口的那口棺材，他倒真是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埋在棺材裏了，這裏和墳墓沒有半分兩樣，真不知道璧塵音究竟要守多久。
    “外麵什麼樣了？”有人打破了沉寂。
    “啊？”誰也沒想到，璧塵音居然會先開口問話。
    蕭清玹看了半夏一眼，猶猶豫豫得接話：“什麼外麵？”
    “我記得氤氳閣種了很多桃花，在莊家的時候常見三長老釀酒，我也學會了一些，要是花開了，就采下來釀酒吧。”
    蕭清玹見半夏咬唇不語，隻能繼續說道：“現在，入秋了，不過還有其他花也可以釀酒的，你要是想釀酒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啊。”
    “算了，還是別喝酒了，秋天賞月也好啊•••那句話你一直不問，我都忘了，現在就是想回答，也不知道當初究竟想說什麼了。”
    “什麼話？”蕭清玹聽得莫名其妙，他還想著怎麼把璧塵音勸回去，“你要是忘了就別想了，以後機會很多總能想起來的。”
    “要是有機會，我倒是想去風月殿看看，看到以前的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傻事情，不過我要去也是一個人去，不會帶你的•••”
    “那你是打算出去了？”蕭清玹剛打算上前去拉璧塵音，卻被半夏拉到了一旁。
    半夏眼圈有些發紅，她搖著頭示意蕭清玹別說了，璧塵音根本就不是在跟他們講話。
    半夏第一次見到璧塵音，是他第一世魂破消散在凡塵等著祭聽弦的時候；半夏第二次見璧塵音，他已經回了九霄殿，完全不記得前塵事，就喜歡天下地下得去胡鬧；半夏再接觸璧塵音，是介入了他和祭聽弦這一世的糾葛——她隻是個局外人，但沒有那個局外人能像她了解得那麼深刻，也正是因為這份深刻，半夏根本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記得，祭聽弦逆天而為之後魂魄卻遲遲不肯散去，她知道，他在等誰，可惜，那一天，璧塵音沒有來。
    後來，秋風肆虐，整個氤氳閣的草木刹那間枯了一大半，原本明亮的樓閣亭台似乎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天地間一片灰暗。
    璧塵音還沒有走進門，就已經知道一切了，他說他恨祭聽弦，其實隻恨自己。
    祭聽弦還欠他很多很多的解釋沒有說，第一世沒來得及說得話今世都還沒補上。
    璧塵音總是忍不住去想，要是那天立刻就趕到這裏，至少能把遺憾補足。
    這樣的念頭折磨得人發瘋。
    最終，他將祭聽弦的魂魄封在了冰淵之下，自己也在下麵守著。
    設下的結界入口，是墓碑，是棺材。
    那一刻起，半夏就知道，璧塵音怕是回不去了。
    他死在了凡塵，死在了這裏。
    “算了，你走吧。”半夏本以為蕭清玹或許能勸勸璧塵音，如今看來，人心已死，一切都無用。
    蕭清玹看這情形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眼下也隻能先行回去：“那我走了，後會有期。”
    “你這就走了，不是要勸我回去嗎，總要等我一起吧。”
    璧塵音的話讓他們都愣住了，他方才說•••願意回去•••
    “阿音•••你說什麼？”蕭清玹根本不敢相信璧塵音會走，他寧可相信方才是個幻覺。
    璧塵音顯得格外平靜：“我又不是聾子，你們以為我聽不到？半夏前幾日就說起妖禍的事情了，莊家和洛家都損失慘重吧，我是莊家的大師兄，這種時候，總要回去。”
    蕭清玹不可置信得看著他，明明是想讓他回去的，可是如今他自己要回去了，怎麼反倒不忍心了呢••••••
    “他當我師父的時候，從來不曾讓我卸下自己的擔子；他第一次渡劫的時候，也總想著要九霄去，完全不管我這個凡人的死活；就連我回到仙界了，他也總跟我說，不可胡鬧••••••他給我灌‘妄念’，還用‘相思醉’，怎麼都不問問我的意見？你說，我是不是妄念喝多了，才傻了••••••”璧塵音說著說著，覺得有些好笑起來，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笑，“如今，我要是再呆在這不走，他肯定又會覺得我不配當一個仙君，連莊家的弟子都不配。”
    可是•••本來，隻是想當一世凡人罷了••••••
    俗世凡人，不曾看破紅塵。
    “走吧。”璧塵音也不再多說了，朝著最前麵的方向走去，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看旁人一眼。
    半夏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下意識上前攔住了璧塵音。
    “你不想讓我走嗎？”璧塵音看著她問。
    半夏看著自己攔在他身前的那隻手臂，就像看著陌生人的胳膊一樣，她此刻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動作，但是一切都順其自然得發生了，卻又有些說不出得荒謬。
    璧塵音見半夏不說話，慢慢按著她的手往下放：“我走了。”他像是在和半夏講，但是卻轉身回頭看了一眼，看著身後一片冰雪，寒冰深處幽光輕顫。
    蕭清玹跟著璧塵音走了出去。
    璧塵音在看到外麵這蕭條淒涼之景時，眼神裏似乎多了一點聚焦。蕭清玹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入秋了•••是冷•••”
    在冰淵，他待了整整四十九天，不曾說過一個‘冷’字，如今••••••
    蕭清玹暗自歎息一聲，看著璧塵音走得沉穩，也無需旁人多言。
    迎麵，蕭古寒走了上來：“我因不能去冰淵，就在上麵等你。”都不用蕭清玹問，蕭古寒就會自己做出解釋。隨後他又言道：“跟哥哥回去吧。”
    蕭清玹抽出了蕭古寒拉住他的手：“那個•••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我要先回洛家了。”
    “••••••”蕭古寒似乎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答案，“為什麼？你是不是還不願意回去？你在怪我•••”
    “沒有，不是，我隻是要去完成一些事情。”蕭清玹不知該怎麼解釋，眼下他心裏也亂的很，隻能寬慰道，“哥，你放心吧，等事情一完成，我一定去找你。”
    “你•••”蕭古寒找不到話說。
    蕭清玹看向那抹紅衣，隻覺他似乎越發清減，永遠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美則美矣，可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都說蕭古寒絕豔無雙，可他怎麼覺得，這位兄長，遠不如當世的凡夫俗子呢••••••
    

    作者閑話：

    記得剛開始幾章的時候就有人說，蕭古寒這麼好看對於主角不公平，希望我能給主角也換個很好的外貌——其實我想說，有的時候外貌真的不代表什麼（有顏固然很好畢竟這是個顏值時代但也要看人品和才華），縱然蕭古寒絕豔傾城又怎麼樣，最後也隻落下個‘美則美矣’四字而已，我始終不覺得蕭古寒多好，他當年比不上蕭清玹的，絕對不隻是仙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