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玹和蕭古寒換魂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半夏也是因千年前幫蕭古寒療傷才知道的。若不是知道這件事，她到今日都始終會認為千年前引發九屆震驚得那個人是蕭古寒。他們兄弟就算以往再相像，仙資也是不可比擬的，而仙資越強外貌也會隨之越動人，是真正意義上讓人動心的那種感覺。
    想當年，九界生變，妖禍亂世，蕭清玹尚未換魂，那個時候他隻出現了一次，就輕輕鬆鬆解決了所有的麻煩——他甚至都不用動手，往那一站，天光乍破，山河靜謐。
    不過反之，靈力越強，對於這種仙資的抗體也就越大，所以曲墨瑜喜歡上他絕對和他的樣貌沒有關係，大約也就是因為如此，曲墨瑜才會認錯了人。
    “半夏，你有辦法救他嗎？”蕭古寒開口的話語中帶了一絲淒楚，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半夏心頭一驚，若非發生什麼大事，蕭古寒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仙界丟失的那枚玉佩？”
    “知道。”半夏下界之前就聽說了。
    “那玉佩就在蕭清玹體內，以玉靈代替他之前被廢除的脈絡得以修真，可是等到他大乘之際玉靈也會自動離體，那樣的話他會魂飛魄散的。”
    “怎麼會這樣！”半夏精通仙道醫藥，卻還從未聽說過這件事，“那為什麼要給他種下玉靈，當初就不該這樣，哪怕不能修真起碼他可以活下去！”
    半夏見蕭古寒沒有說話，突然想起，上古遺書中記載的一段“以體養玉，大乘得道，靈可還魂”，如果說有人這麼做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想用著玉來補全殘缺的魂魄，如今魂魄殘缺的仙者，隻有一個••••••
    “是你？”半夏不自主得後退了一步，看向蕭古寒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你為什麼這麼做！他是弟弟！你這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我隻是在問你，有沒有辦法還能救他。”蕭古寒沒有解釋事情的始末，如果半夏真覺得是他做的，那也無所謂了。
    “你現在問我有什麼辦法能夠救他？那你當初在幹什麼！”半夏咬了咬唇，“他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應該•••不知道吧。”
    “不對！”半夏想到當年蕭清玹被打入寒淵的時候分明是少了一魂的，少了一魂的人怎麼可能承載玉靈呢，“你騙我，他當年明明•••”
    蕭古寒自然知道半夏的意思：“有人給了他一魂，所以他完全可以借助玉佩來修真，我隻問你，能不能救他？你是上古醫道仙者之一，隻有你有辦法救治受重傷的仙君。”
    “我•••”半夏語塞，“我隻能療傷，不能救命啊！”對於普通的凡人來說，半夏確實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對於仙君，她無能為力，若是她可以，祭聽弦和璧塵音何至於到了如今的局麵。
    “咳咳•••”蕭古寒還是有點無法適應人間的戾氣，他盡量凝合靈力，“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我想，或許可以拖一拖•••”
    “怎麼拖？”
    “他和其他修真者不一樣，他本身就有強大的仙資，哪怕隻剩殘餘，憑借他的天賦達到大乘隻是早晚的事情。隻要他開始修煉，就算沒有任何輔助，他的靈力都隻會與日俱增，要想拖延就隻能反其道而行。”
    “你的意思是，常人提升靈力的方式對他來說都是拖延的手段？”
    “沒錯。”半夏本身是很喜歡和蕭古寒聊天的，他總能一下子領悟對方的意思，“你知道的，普通修真者要想要有效提升靈力最好的方式是什麼。”
    蕭古寒愣了一下，再沒有說話，難怪曲墨瑜會和他雙修，究竟是開始後悔了還是真的隻是單純得想提升自己的靈力呢••••••
    蕭清玹全然不知道這些，對於他來說，眼下就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蕭清玹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璧塵音在哪，他隱隱之中能感覺到阿音的仙靈，但是怎麼也找不到，這裏的每間房子都要被他翻爛了！
    “見鬼了！到底在哪裏啊？這地方看著也不大啊•••”
    “你這麼找，天亮之前也別想進去了。”半夏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的，“喏，在那裏。”
    蕭清玹順著半夏指的方向看去，不寒而栗，那後院分明就是一具棺材！
    “這•••這•••他不會想不開殉情去了吧，我說，要殉情要弄得好一點行不行，這麼小一口棺材是不是有點委屈，而且，他們又不是凡人，何必•••”
    半夏知道蕭清玹和過去不一樣了，但是今日聽他講了這麼一番話才明白他是真的不一樣了，有些生氣又有些歎息，“那口棺材是結界的入口，他們在下麵的冰淵。”
    “哦•••你們是不是都喜歡把死人放在冰淵裏？”
    “你進去之後，最後不要亂講話，不然我覺得下一個躺在裏麵的人就是你了。”
    “哦、哦、哦。”蕭清玹點了點頭，捂住自己的嘴巴，保證絕對不會亂講了。
    冰淵真是名副其實，蕭清玹才走進去就感覺寒氣從四麵八方向自己襲來，宛如置身寒冬。
    “這麼冷•••”蕭清玹用手臂將自己抱作一團，“璧塵音他怎麼會在這裏？”
    “因為隻有在這裏，可以有效得封印住祭聽弦的魂魄。”
    “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啊，就算封印他的魂魄他也醒不過來，這樣做相當於自欺欺人還不如早點接受現實比較好。”
    半夏的目光鎖定蕭清玹，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你當真如此覺得？”
    蕭清玹被盯得有些發毛：“要換成我，我就是這麼想的，不過阿音和我不一樣。”
    “他是和你不一樣。”
    蕭清玹見到了璧塵音，但如果不是阿音先開口，隻怕蕭清玹認不出他。
    他低垂著眼臉，眼神之中一片死寂，宛如劫後的死灰，聲音喑啞得不像樣：“你來，是想勸我回莊家，還是勸我回九霄？”
    “••••••”蕭清玹本來想好的詞全部在見到璧塵音的這一刻忘卻到了九霄雲外，他不是不會說，而是覺得說什麼都沒用，眼前這個人分明就隻剩下了一張畫皮，至於他的魂魄，恐怕也跟著祭聽弦一起封存在了這冰淵之中吧。
    “阿音，我不是來做什麼說客的，你想在哪呆著都可以，隻是如今妖禍已出，莊家需要他們的大師兄，你要是願意的話•••”蕭清玹被這寒氣所逼，哆哆嗦嗦說了一車話，也不知道璧塵音聽進去了沒有。
    他和半夏都希望璧塵音能夠回去，倒不是真的為了去莊家主持大局，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可是璧塵音一點回應都沒有，像是虛無的驅殼，呆呆得望著他們身後的地方。
    半夏和蕭清玹也回頭望了望，後麵什麼也沒看到，隻有漫天的飛雪和寒冰。
    璧塵音其實並沒有在看什麼，但他隻要看著，就能看到氤氳閣當年滿園的繁花盛景，還有那一池塘的菡萏，甚至能聞到初夏時那種風攜卷著花香飄來的香氣••••••
    “他是不在意這些花草的，倒是我覺得，沒些點綴太單調了，你說，是不是？”
    半夏和蕭清玹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該不該接話，也不知道璧塵音在問誰。
    其實生離死別這種事，本身沒什麼的，但是祭聽弦偏偏什麼都不說，直到他死了，璧塵音才知道一切過往，這實在有些殘忍。
    半夏記得，璧塵音來到氤氳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以前不恨他，現在，我恨他！”